秀儿赶忙再次牵住清心的手。清心手劲大的将秀儿的指头捏得生疼,就要断掉。
或许这世界上最大的悲哀就是,连人死,却也只能见到骨灰了。
秀儿一连数日都把清心留在秀苑里,就害怕他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个誓死相随的事情来。
这便就是她不愿让冽儿上战场的原因。人们总是把打仗想的太容易,太简单。荒城的不败纪录让人们认为,家人上战场那就是去获取军功去了。
这次是轼儿,下次呢?
她不敢想。
紧紧的握住清心的双手,秀儿这几日没有说过一句安慰的话语。节哀顺变那都是放屁。
清心连续三天没有说过一句话了,神情中的悲戚让靠近的人都忍不住的流泪。就这么静静地坐着,似乎是在一遍又一遍的回忆着那日每个人说过的话,每句话里所表现的意思。
看着一连几日没有进食的清心,秀儿拍拍他不显血色的脸:"还想见到清轼骨灰的话,就先别死。"
清心的眼睫毛微微的抖动着,就像是一只被微风吹过的蝴蝶,如此不安。
秀儿别开眼。她也不想这样说,她真不想。
他或许一个人偷偷流过眼泪了,又或许他的眼泪都还积攒着,不相信事实的不愿流出。不管是什么原因,他现在变成了一个迷茫的孩子。
秀儿让爽儿端上来一碗米粥,放在清心面前,看着他一口一口吃了下去。
秀儿摸着清心的头,摩擦着他顺滑的发髻,突然间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第一次在学堂见面时,清轼是那个护着弟弟们的威武兄长,连李忠望向他的眼里都有赞赏之色。那日的马术课上,清轼是听话的儿子,不顾众人一样的眼光,走出来给她牵马,将她抱上抱下。而在一群学子的春游中,他是可怜的劳工,替着嬉戏玩耍的娘亲和弟弟们认真的打好帐篷。
但最后,他却不管一切的还是最爱清心的好哥哥。他只给清心夹过鱼肉的筷子,也因为有求于她而心善的给她夹了一块鱼肉,也还细心去了刺。
他朝她三磕头,他说:"儿子明日离开,清心还望娘亲多加照顾了!"
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离开,就是天人永隔的意思。
清心抬头,看着在他面前哭的稀里糊涂的娘亲,眨眨眼,没有什么反应。
秀儿哭丧着一张脸,却努力弯起嘴角冲他笑着,想要透过模糊的视线来向清心表达安慰。殊不知,她现在难看至极。
门口那个被清轼所救的士兵静静的守在那里。等他洗净了身子,换上了干净的衣裳,秀儿才发现这个年龄不大的孩子,竟是在眉眼间有着一股子清心的影子。
怪不得。清轼怎么会舍得自己亲爱的弟弟在自己面前受一点的伤,哪怕只是神似。
"呵呵。"秀儿苦笑着,将这个名叫未立的士兵改名了叫"念轼",讨来了留在了清心的身边。
赎罪吧。
秀儿与清心两个人对视了好久。看着清心憔悴却平静的脸庞,秀儿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还能想些什么。
许久,清心木木的开了口:"娘亲。"
"恩。"
"我要报仇。"
秀儿看着他,抽抽鼻子:"废话。"
然后第一次,秀儿看见清心如此纯粹的对她笑了。
乌城关王损兵折将过半,赢得一场惨胜;荒城的将士由之前的城外五百里驻扎,变为退守城内,康王家的十少爷不幸战死。
最新的这条军情,再加上连续几个月来的惨情,六部终于在康王的请命下联合起来,要在朝堂和边防军队之中进行一次彻底的清查。
从上到下,先从皇城的各位相关官员中入手。
边防战情被快马加鞭送入皇城后,第一时间是先送入到兵部尚书的手中。由兵部尚书择取急缓优败来继续向上级——管理军事事务的太尉汇报。太尉收集下有用的信息后,会根据战场情况集合百官商讨对策。
秀儿带着清心坐在康王的书房里,汲取着有用的信息。
"毫无疑问,是太子爷被逼疯了。"
秀儿如是说道。
虽然心中也是怀疑,但是康王等人以着一种不赞同的目光看着她。没有证据不能乱说。
但是谁都知道,必定就是太子的人搞的鬼了。
兵部尚书是太子的人,太尉也是太子的岳丈,一整套下来,如果他们想要向外透露些什么信息,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了。
回到秀苑,清心认真的对秀儿说:"娘亲,男人家的事,娘亲就等着听信便好。"
秀儿点点头。她不插手。
"你自己的事。"
清心坚定的点头。
秀儿在那时恍然发觉,清心已经不是应该的十六岁了。
在以后日子里,清心基本上就是泡在康王的书房了。承蒙秀儿的帮助,康王也能算是重用清心。
清心没有功夫,但是他有无比聪明的脑子。往日在清轼的保护下,他看起来柔柔弱弱,弱不禁风,却没曾想到,他处理起事情来竟是如此的细致入微,有条不紊。
康王是这么在秀儿面前夸赞的。
手下、暗卫明里暗里从各个地方搜集来的线索信息,只要递到了清心的手里面,清心便会以最为快速的时间来分析出各个线索之间的关系,查找出每句话、每个字中间所蕴含的深意。是真是假,是浅是深。
他将近两年来太子及其手下所接触的每个人,说的每一句话,来往的每一封书信的内容都记得一清二楚。深挖出掩盖之下的真相,一点点的抽丝剥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