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在他想来平静疏远的眼睛中是从来没有过的东西。

因为清轼少爷走之前将他拜托给主子的关系，所以在那个时候，他总是到秀苑里来。即使只是呆呆的在外堂里坐着，他也能够从一早坐到傍晚。在我的心里，我一直想的是他绝对不愿意一个人呆在屋子里，秀苑起码人多，有些人气。但是错了，后来他说，是因为他们的院子里到处都充满着清轼少爷的气息与味道，他畏惧回去。

我一直以为他跟我是很像的。除了他的冷淡与疏离外，我们都是一样的软弱，一样的怕与人打交道，一样的不敢说出自己的想法。但是，我真是大错特错了。

当清轼少爷的噩耗传回王府后，他整个人在大哭了几天以后，就开始变了。

他的眼睛中不再有着我所熟悉的淡然，反而是浓浓的仇恨与阴霾。他频繁的出入憩读轩，依着我所从来不曾看过的一面和王爷开始策划，开始谋算。在那时，我曾一直以为眼前的这个每天都黑着一张脸的十一少爷，是刺客假扮的。

我的心里开始有着莫名担忧与恐惧。我很害怕他要做出什么傻事来，但是反观主子，她在看到十一少爷时，虽然表面上看来一如往常，但是她的眼中里面却显得担忧与愈加赞赏的矛盾。

赞赏？为什么？难不成是因为十一少爷突然表现出来的能力吗？

我看着他给主子请过安后离去的背影，迷惑不解。

后来，他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帮助王爷颠翻了太子府，突然间似乎变成了金光闪闪的另外一个人。府中姐妹们开始讨论十一少爷的风采有多么多么的的迷人，十一少爷的模样有多么多么的令人心醉。她们像说书一样的将十一少爷的故事从小讲到大，将他形容成了一个我完全陌生的人。就仿佛是我曾经看过的民间小说里面，那么突然一鸣惊人的大英雄一样。他好像变成了一个传奇。

"呵呵。"

我记得我从厨房取了主子要的糕点在回秀苑的路上时，想着姐妹们口中的另外一个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可是下一刻，我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

面前的帘倚带着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嘲讽的笑容，身后还带着两个老嬷嬷的站在我的身前狞笑。

"对不住了，小甜妹妹，我家主子心情实在是不好，就是想请一位王妃身边的丫头撒撒气。"

而后，我就是被打晕了，下来应该是被带走了吧。

那个时候正处于太子党零落，康王爷正是绝对的下一任皇上的不二人选之时。华夫人为了想要争夺皇后之位，已经将后院搅得是乌七八糟。当我醒来的时候，便是在身在一个小黑屋子里面了，眼前只有华夫人一个。接下来的事情...我并不想多说，可是我可以说的是，就在我被华夫人折磨的就要奄奄一息的时候，那乌黑的房间一下子被泻入了亮光，有人闯进来了。在我模糊的记忆中，我只记得是他的身影在我将要闭住双眼前，一晃而过。

每个女子，果然是会在经过一场英雄救美之后才会真正的放心沦陷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一向瘦弱的他会在那个时候有闲情去救我，他也不肯说。罢了，那便是一个秘密吧。

我受伤的事情主子喝令知情者不准向外透露。主子紧紧地攥着我的手，一直说着"这笔账迟早要算回来"。我在感动之余瞥了一眼十一少爷，却见得他的眼睛中也竟然是同主子一样的亮光。我不明白。

就在我受伤后的几日，主子被华夫人邀请到云园说是要商议什么事情。主子冷笑了一声，便走了。现在想想，那是华夫人肯定是以为给我的私刑是给主子下马威了，所以才能那么信心满满的邀请主子前去商议让位事宜。

那次，听说是华夫人又被主子用血丝网给对付了。主子总归，是一个惹不得的小女人。

后来，王爷继承了皇位，主子也跟着成为了皇后，我见到他的机会就少了许多。因为如此，每次能够见到他的时候，我总是会目不转睛的一直盯着他瞧，少不得惹了爽儿姐姐和黄莺姐姐总是拿这事调笑。而主子也应该是发现了我的心思般，每次十一皇子来，总是会让我给他去上茶。

有一次似乎是过分了，他在离开的时候路过我的身边，说道："再看可就把你送进大理寺去！"

我记得那时候我的反应好像是颤抖了一下。那个动作似乎是触动了他的笑点，他轻笑着走开了。那时候的他，性情已经变得与我刚认识他时大相径庭了。以往他很难笑一下，而现在他似乎每时每刻都在对着别人笑，只是笑不到心底而已。所以那次他的轻笑让我觉得骄傲，因为我总感觉那次他是真的在笑。

主子见到我每天魂不守舍的难看样子，好几次取笑道说是我再不认真干活，就要把我嫁到十一皇子的府上去，好让我真正的去当个主子，再也不用干活了。我很难堪，总觉得有些对不起主子，所以每次主子取笑过的几日里，做事总是颇为的卖力认真。只不过...过几日就是重犯了。

宫外的人说起十一皇子来，总是用着阎王爷来形容。我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变成那样子凶狠的性格，只因为每次他来后安宫都是一副子笑笑的样子。主子说他是笑面虎，我却不在意，总归看起来高兴也是好的。

后来也不知道皇上是不是听闻了民间的形容，赐给他的王爷封号也倒真是"严"王爷，着实让主子笑了他好几日。

再过几年，再过几年，在经历了好多事情以后，有一日被新来的小宫女问到了年龄，我才恍然发现我已经成了老姑娘了。主子也曾问过他为什么还不娶妻纳妾，也问过当年的那位细珠姑娘怎么样了。可是他总是含含糊糊的笑着打着马虎眼就过去了，着实让主子气恼。

每次问这个话题的时候，我总会感觉到他有看着我。但是等我再回眼望回去，却什么也看不到了。

"爷为什么不着急给主子抱个孙子玩呢？"

那日又是从主子那里结束了相关的话题以后，我送他出宫门。路途中，实在是忍不住内心的好奇，多嘴问了一句。可是他却是静默了半刻后，用着亮晶晶的眼睛望着我道："还没等到能给本王生孩子的。"

我疑惑："等谁呢？"

然而，他开了开口，可是发出的音却被守着宫门的侍卫说着"马车上是何人"给盖住了。

我眨了眨眼睛，看着他依旧亮晶晶的眼睛，有些懊恼自己不中用的耳朵没有听到刚才那样重要的答案。等谁呢？

谁呢？

而在往后的几年，我则一直是在这个问题中度过了我的情念，我的疑惑。

一直到那一年，主子对他说：'细珠的事情母后可以不计较，但是母后要把小甜给你当侍妾，你答不答应？';

那时，站在他面前的我听到这句话时，即使心里面之前已经做了无数的准备，可是却依然是心如鹿撞，心如鼓敲。可是...他却迟迟没有回应。我的心中忐忑至极。

于是当自己口中那一声似乎包含了无数希冀与委屈，声音连自己也感觉到陌生的"爷"响起时，我有些尴尬，于是眼睛中愈发显得水润。

不过，当我发现他在那一瞬间变得颇为慌乱的神情时，我看见主子向我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呵。

呵呵。

那个月底，就在我将要嫁给他之前，冷宫传来了华夫人疯了的消息。我有些心惊于他的狠厉，不过却在他的一声"敢动我的人"中，思绪不解。

华夫人多会儿动过他的人？

我皱着眉问，他却笑而不答。

罢了，怕是说了，我也害怕听不到。他还是乖乖做给我看吧，就想那时被我撒娇时，出现的慌乱一样。

心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