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万国馆的时间里,宫中居然已经商量出来了婚礼的吉时,并且准备明日就昭告天下。
也不知道我说得隐晦的话,君陌到底听懂了没有。我没有挑明那人误以为绮烟是书兰,只是因为我并不希望他知道是楚祎作梗。
步辇快到长乐宫时,我还是决定去灵雎宫看看。现在正是饭点,绮烟宫里却是一片忙碌。
没有让人通报,我自个儿进入了灵雎宫。绮烟坐在秋千上,面无表情,毫无喜悦之感,似乎即将封后的并不是她。
“绮烟姐姐!”我低唤一声。她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些表情。“郡主来了?怎么都不着人通报一声。”
她往边上挪了挪,我就势在她身边坐下。“你,怎么不高兴?马上就是一国之母,应该开心的呀!”
绮烟道:“何悲之有?又何喜之有?成为一国之母的,不过是这张脸,又不是绮烟。她们开心的,是这灵雎宫的主位成为一国之母,而不是我。”
我心下有些吃惊,从未想过绮烟竟然会如此看透。我亦是明白太皇太后挑中绮烟为后的原因,并不是因为绮烟是贵妃娘娘,而是因为这张脸。太皇太后以为冷宫中的那位被知晓了,立绮烟为后也是表明宁言熙和白书兰撇开关系。
“听说吉日定在了这个月的十五,如今已是初九,一周的日子都没有,会不会太仓促了些?”
她摇摇头,“不会的!终究不过是走个仪式,在周皇面前演出戏罢了。”
“即使不过是一出戏罢了,但也是你人生中唯一的婚礼。我不希望只是一个过场。会有很多人真心祝福你的。绮烟姐姐,眼神是骗不了人的。表哥,你终究是在心上的。”
她苦笑着道:“放在心上了又如何?后宫之中的花花草草可还是少了?何况,我不过是假花。”
我握着拳头,愤然道:“假花怎么了?假花活着的时间不是更长吗?我是假花,我骄傲!”
绮烟的眼中终于有了真实的笑意。“那日我大婚,小姑一定要到!”
绮烟的一声“小姑”让我思绪万千,又想起了墨谷中的家人呀!我只有敷衍地点头,因为我无法答应她。夏阡若是到了,我必须想一个金蝉脱壳的法子。
绮烟给我讲一些大婚时的事项,我却是注意到一群端着餐盘的宫女。“怎么?绮烟姐姐要成皇后了,表哥也就上心了许多了?这就赐膳了?”
绮烟的脸上露出一丝绯红,“并非是今日才兴起赐膳!昨日皇上在灵雎宫用晚膳,说是以后灵雎宫的三餐都由御膳房来做,不需要小厨房。想必是皇上吃不惯罢。”
我揭开盖子,发现药膳还是没有改变种类,只是没有人有机会偷下芫花粉了。宁言熙倒是废了一番心思。
着人通报了长乐宫,我就留在了灵雎宫用膳。其间,绮烟有些扭捏地开口道:“皇上今日好像有点不大开心,用过晚膳后,郡主可否去看看皇上?”
我一口汤差点噎住了,“绮烟姐姐,你没有说错吧?现在去?表哥他说不定翻了哪位美人的牌子,我去的话,不就是打扰他了?”
“郡主放心!皇上自从从宫外回来,就一直在未央宫见大臣,如今说不定还没有用晚膳。”
我没有错过绮烟眼中的心疼,我打趣她道:“我这几天四处奔波的,想好好回去休息了!绮烟姐姐若是担心表哥,那就自己去探望呗,哪需要我做中间人!”
绮烟有些急了,“放眼后宫,能够有资格陪皇上说说话的,就只有郡主了。郡主若是不愿意前去,皇上也只会将心事儿都憋着。”
我放下筷子,拍拍手,道:“可怜的我呀,又要奔波了!好了,我这就去,得趁着他还没有翻谁的牌子!”
出了灵雎宫,我就后悔让步辇回去了,如今也就只有步行去未央宫了。我调整了下沮丧的心情,全当做是饭后消食了。
奇怪的是,往常若是遇上了什么嫔妃、宫女,见我时不过是规矩性地行礼,今天却是格外地热情。不是拉着我妹妹前妹妹后,就是嘘寒问暖的。
本来就远的宫道,这下觉得更远了。见了宁言熙时,居然都已经是掌了宫灯了。他放下折子,道:“你这是怎么了?一幅丈二和尚的模样。”
“我今儿是镀金了,还是镀银了?一个个见了我,热情地让我有点难受。”
宁言熙笑道:“宫中之人不知道事情的原委,自然会对事情进行瞎猜测。”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绮烟突然被封为皇后,白书兰的事儿是秘密,而我和绮烟走得近些。这样下来,她们认为是我推动了绮烟成为皇后,才会对我是百般巴结。
我晃晃脑袋,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被供做吉祥物,适应就好了。咱们还是言归正传吧!是绮烟姐姐让我找你说说话,怕你难受。”
宁言熙靠在龙椅上,许久才听到他道:“绮烟会是一个好皇后!”
我差点拍案而起,可是面前没有案让我拍。“现在有一个问题!君陌以为书兰是贵妃,你却是要立贵妃为皇后。这可怎么给君陌一个交待?”
宁言熙突然冲着我怪异地笑着,“出宫时你就知道了逸王误会了,可是你没有指出来,你私心里是希望绮烟成为皇后的吧。”
我挑眉道:“空着这后位是什么意思,皇上心里自然比我要清楚得多吧。绮烟为后,也该断了皇上的念想。至于君陌误会的事儿,皇上大可放心。君陌又不是傻,谁真谁假,他不会没有谱。”
心下突然如同乱麻,我坐到台阶上。宁言熙揶揄道:“做郡主就该有个做郡主的模样!”
我枕着胳膊,没有理会他的话。“明日就该昭告天下了,周国那边也该有动静了。如果夏阡来了,我该如何是好?”
刚刚还在批评我的宁言熙居然坐在我旁边,我做样子地推推他,他自屹然不动,还不忘继续取笑我。“怎么丑媳妇怕见相公?”
顾不上什么君臣有序,我用力地蹬了他一脚。“权力是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我并不知道如今的夏阡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还是不见得好!”
他顺着我的目光看向上面的龙椅,一时间似乎也是若有所思。我好像忘了现在我面前的人和夏阡一样拥有着至高的权力,不是什么可以谈心的人。
我站起身,拍拍衣摆上的灰,“时辰不早了,皇上应该到了翻牌子的时间了,我还是不打扰良辰了!对了,以我对君陌的了解,他应该明白了我说的话,当然也不排除现在他处于犯傻的境地。明儿个,还是给君陌一个交代吧。”
“婼儿觉得这交待应该如何给?”
“这后宫是皇上的后宫,如何给,自然是看皇上的了。”我说完,欠身告退。
出了未央宫,外间已经只能勉强地看见五指的轮廓了。我拒绝了高庸差人送我回去的好意,自己拎着宫灯回去。
今夜无月,乌云飘过。我拢了拢身上略有些单薄的衣物。如今,真的是快要入冬了。
手上的宫灯渐渐昏暗了,我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看到“长乐宫”时,才真地觉得放心了许多。
我将宫灯交给守夜的宫女,问道:“祖母歇下了吗?”
“回郡主,太皇太后已经歇下好一阵儿了!”
我点点头,径直回了广阳殿。洗漱过后,一把扑倒在床上,被子还是舒苒给我盖的。
虽说感觉到乏了,却是怎么也睡不着。舒苒出去前不忘记吹灭蜡烛,整个屋子都陷入了黑暗。虽然什么也看不见,我却是一直睁着眼睛。
我伸出手,往前探探,昨日的安全似乎仍被我握在手中。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我拉过棉被,盖过头顶。白日所有的坚强土崩瓦解,我咬着棉被,终究还是痛苦地哭出来。
我以为已逢良人,却是忘记了立场不一样。可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当他保持自己的立场时,可以完全不顾我的感受。
也不知道流了多久的眼泪,也不知道过了时光走过多久,感觉有人在扯我的被子。我有点不耐烦地拉下被子,眼睛都没有睁开,道:“舒苒!没有酿成血光之灾的事儿,都不要来找我!”
“郡主!是老奴!”
这声音听着不怎么对呀!我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吾汐。“姑姑怎么亲自来了?”
“郡主,现在是巳时了!太皇太后让老奴来看看您是否起身,太皇太后让您去趟冷宫。”
我揉揉有些发疼的眼睛,这冷宫又在闹什么幺蛾子?我嘟囔道:“什么时候,我成了官方管闲事儿的?”
吾汐帮我打理着衣服,道:“这后宫中,太皇太后信得过的也就只有郡主了。”
这信得过,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当然,这句话只敢藏在心里了,哪敢说出来。
胡乱地吃了些糕点,就前往冷宫了。这冷宫居然不似前几次所见那般冷清了,但见宫女们都恭立在廊下,静听着屋里的声音。
见我前来,她们都蹲下身子请安。我抬手道:“这儿演的是哪一出呀?”
随我来的吾汐姑姑道:“皇上早上下令,封白氏为云安郡主。这些婢女都是未央宫里的。只是这白氏死活不肯开门,她们也不知道如何是好罢。”她伏在我耳边道:“册封一事儿,太皇太后极不满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