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上午，林榆兄妹四人完成上午的课业，坐在陶然居内的穿堂处乘凉。

林晞不耐烦地摇着扇子，抱怨道：“这天也太热了些！夏日才过了一半，这日子该怎么过呀。”

“对呀！”

杨柏点头应和道，大丫鬟白止在他身后给他打扇，杨柏自白止手中拿过扇子，用力扇了几下，笑道：

“还是我自己来罢，白止姐姐你扇得力气太小了。”

林榆兄妹坐在一旁，手里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见二人热成这样，心下有些好笑。

“紫娟，你去厨房瞧瞧，酸梅汤好了没有。”黛玉道。

紫娟领命去了。方才霜降带着几个小丫鬟去了厨房，到现在还没回来，正好让紫娟去催催。

杨柏这才发现，林榆兄妹二人，身上俱是清清爽爽的，头上也不见汗渍，不禁啧啧称奇：

“榆哥和妹妹不热的么？都没怎么出汗，分明这么热的天。”

黛玉笑道：“我倒是觉着还好，今个儿不是很热。待会儿哥哥们用碗冰镇酸梅汁，暑气也就消了。”

“不久就要用午饭，一人只能饮一碗，不可贪多。”

林榆见杨柏眼睛亮了一下，便知他打的什么主意，默默补充道。

小孩子脾胃弱，也用不得那么多冰。

杨柏目光暗了一瞬，有些无精打采，小声道：“晚上不让用两个冰鉴也就罢了，连酸梅汤都不能多饮，榆哥未免太小气了。”

林榆微笑道：“心静自然凉。”

林晞听了这话，翻了个白眼，心下腹诽：你自个儿不怕热，就说什么心静自然凉了？

这般想着，又用力扇了扇扇子，今年才上京，却是忘了吩咐下人多存些冰，今年的冰都不太够用。

林晞道：“今年冬天，一定要记得多存下些冰才好。明年的夏日，我可是不想再过今年这样的日子了。”

“要不派人去我家运些过来？我家肯定是存下了足够多的冰。”杨柏眼睛一亮，询问众人道。

林榆却是知道的多些，摇头笑道：

“咱们如今用的冰，本就是舅母派人送来的，分了这些给我们，长信侯府如今用冰也有些紧的。”

且外祖母和表嫂，一个老人一个孕妇，俱是受不得暑热，别处倒还好些，她们院子里，却是短不得冰的。

黛玉见晞二哥及杨柏都这般怕热，感叹道：

“可惜冰块只能冬季存下来，若是能够制作，就不愁没有冰用了。”

制冰？

制冰！

“谁说冰块不能制作的？”林榆忍不住开口道。

林榆这时也想起来，硝酸钾溶于水会吸收大量的热量，可以利用它来制取冰块。

且古人可是从唐时起，便能利用硝石制冰的。

不过硝石制冰的比例是一比一，也就是说，要制取一百斤冰块，需要用到一百斤硝石。

而硝石作为矿产，一般人接触不到，且古代开采能力较低，硝石也不是随便挖一挖就都能挖到的。冰块却只要挖一处地窖，再去河里切冰块储存起来就可以。

且在这个时代，能够用的起冰的，到底还是少数，普通的百姓，一般都是将瓜果湃在井水里放凉。

林榆幼时也想过用这个法子制取冰块，那时还想着，说不准还能利用硝石制取冰块来售卖。

后来知道这些，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虽然看上去硝石制冰更容易，但从开采难度和成本上来看，自然是纯天然的冰块更划算的。

而今年林家上京，在京里却是没储存足够多的冰块，那再用硝石制冰，也就理所当然了。

对自家来说，硝石并非什么稀罕东西，只成本较高一些。

这时霜降带着两个小丫鬟拎着食盒过来，众人一人倒了碗酸梅汤喝，暑气也消去了大半。

林晞却还记着榆弟方才的话，催促道：“榆弟说清楚才是。”

林榆放下碗，笑道：“晚些时候，我派人去买些硝石回来，咱们用硝石制取冰块，今年也就不怕没有冰用了。”

林晞思忖片刻，道：“硝石制冰？我记得之前在宋人札记中读到过，说是可以用墙霜制冰。”

没想到，晞二哥读书还挺多，连这个都知道。

林榆道：“没错，墙霜便是硝石，只用硝石制冰的花费，较储存冰块更多些。”

“咱们家也不缺这些个儿，哥哥派人去买了回来也就是了。”黛玉缓缓摇着团扇，笑道：

“你看晞二哥和柏表哥热成什么样了？中了暑气就不好了。”

“妹妹说的是。”

林榆复又问道：“什么时辰了？”

晴雯往屋里瞧了眼自鸣钟，回话道：“还有一刻钟就到午时了。”

林榆起身，向众人笑道：“你们坐着歇息，我要出去一趟。”

说完回屋去换出门的衣裳。

黛玉看向林晞，好奇道：“晞二哥，你知道哥哥怎么这个功夫出门么？”

林晞笑了笑，向黛玉二人解释道：“昨个儿刘省身刘世兄，派人送了帖子过来，邀榆弟去来福客栈用饭。这不就要出门了么？”

林榆也换好了衣裳，向黛玉等人道：“我大概会晚些时候回来，你们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没有？我给你们带。”

“我不会派人出去买么？”林晞笑道，却仍是报出几道菜名，“咱们中午就要吃的，你快些去帮我们买了来。”

“你想的美！我是问妹妹呢，哪有你什么事？”

林榆笑骂道，却还是暗暗将林晞报的菜名记下，都是来福客栈有名的招牌菜，待儿派两个机灵小厮送回来。

杨柏道：“我没什么想要的。”

黛玉也跟自己哥哥不客气，道：

“哥哥前些日子带来的泥塑陶人、竹子凋的挂件，俱是有趣的玩意儿，哥哥若是有空，不妨帮我多买几个。”

杨柏摸不着头脑，疑惑道：“妹妹不是已经有了那些么？怎么还要榆哥再买些呢？”

“妹妹喜欢就好，这也不花几个钱。”林榆大方道，又狭促一笑：

“晞二哥点的一道菜，就足够买半车陶人的了。”

林晞反唇相讥：“只我一个人吃么？”

黛玉解释道：“我给凤姐姐她们下了帖子，邀她们过几日来家里玩。我想着，既然我觉得这些个玩意儿有趣，二姐姐她们自然也会喜欢的，所以让哥哥再买一些，好送一份给姐妹们。”

“我省得了。”

林榆也不多留，径自出门，带了几个小厮，坐上马车前往来福客栈。

到了客栈，林榆派钱通去买了林晞点的几道菜，送回家去。自己带着林达几个小厮上了二楼包厢。

见林榆进来，刘省身忙起身来接，笑道：“林世兄可算来了。”

林榆往屋里扫了一眼，并无其他人在，看来刘省身只约了自己一个，拱手笑道：

“让刘世兄久等了，是我的不是。”

“哪里，林世兄请坐。”

二人归坐，当槽的上了酒菜，方才出去，给二人带上了包厢门。

林榆见了，眼神一闪。

一时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刘省身方才说道：

“林世兄不知，我过几日便要去乐亭县担任县令，是以今日请林世兄出来聚聚，下回再见，还不知要多少年了。”

“乐亭县？是永平府滦州下属的县罢？倒是好地方。”林榆笑道。

心下却是暗暗忖度：

乐亭可是有名的产盐地，看来赵旻是打算让刘省身，来实践沟滩之法了。

不过他来找我做甚？赵旻总不至于告诉刘省身，说这法子是我给的罢？

那可就是把我架在火架上烤了。

刘省身却是摇了摇头，苦笑道：“哪里，只是我二叔在滦州担任知州，所以祖父才让我去乐亭罢了。”

看来祖父还是不太相信自己的能力，才打算将自己放在二叔手底下，想要历练自己。

只不知为何，自己要去乐亭当县令，祖父却让自己来向林世兄辞行一番。

刘省身虽不太理解，却还是下帖邀了林榆，反正祖父定是有他的用意在的，自己只要照做就成。

说起来，若不是因着闺女儿，自个儿如何会与林世兄玩得到一块？毕竟自己可是比林榆大了十岁。

不过几次接触下来，倒也还算投契。

看来刘省身目前还不知道啊，林榆心下暗道。却也不会泄露什么，只道：

“刘叔公这样安排，自是有他的用意的，说不定是希望世兄，能在乐亭做出一番事业来呢？”

“希望如此罢。”刘省身兴致不高。

显然林榆的安慰并不管用。

林榆也不多话，继续埋头吃饭。

刘省身不知道，还省得自己找办法敷衍他，毕竟现在定是不能让人知道晒盐法是自己提的。

不止是现在，起码自己羽翼未丰之前，这些东西，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

倒是刘省身今日找上自己，只怕是受了刘闻仲的点拨。

赵旻从林家出去，就得了晒盐法，别人不知，却是瞒不过刘闻仲的。

不过刘闻仲这里，猜的该是父亲林长江给赵旻出的主意，想不到会是自己献上的法子。

让刘省吾来找自己，只是想着从旁侧击一下，不过是一步闲棋，说不准会有收获。却是没料到林榆对此事心知肚明，只他孙子刘省身一头雾水。

二人用过饭，林榆又陪着刘省身坐了片刻，向他打探了些今年进士的授官情况。

刘省身也不藏私，自己知道的，也就按实告知林榆。

不多时，二人便离开客栈。林榆则带着林达等小厮，往坊市去买黛玉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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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更，欠一更周末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