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城内城官道。
年轻白衣没有贸然前进,洛瑾下马牵绳,与吴忧并肩而行在满目疮痍的大道上。
两旁高阁楼台没了往日喧嚣,灯火黯淡,空无一人,淡淡残留儒气从上方飘下,更是显得尤为渗人。
行走在黑夜中,年轻白衣平淡问:“黄有德现在如何?”
洛瑾摇头,语气沉重:“没性命之忧,在你走后,倒是脱力晕倒,鹤老前辈给他输送真气半个时辰,才勉强睁眼。”
年轻白衣点点头,淡然道:“有鹤周天在,想来没有性命之忧,加上黄有德本就道儒双修,儒家养气,没那么容易坐地化仙。”
洛瑾轻笑道:“你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知道黄有德命硬。”
“一人战千人的黄有德,很有大家风范。”吴忧轻叹一声,回想起今早的一幕幕,一人孤身战千百名儒,黄有德,无愧于心,无愧于前朝大儒名声。
洛瑾手牵马绳,披散的青丝用丝带系好,露出完美五官,白裙飘飘,好似仙子降人间,清亮眸子看向黑压压前方,美目流转,战意沸腾,朗声道:“接下来,可是硬战!”
吴忧颔首肯定,看向洛瑾,轻笑道:“你是答应过我的,等下不可胡来。”
“吴忧,我好歹也是姑娘家家!自然懂得含蓄!”洛瑾很是赌气的嘴里嘟起个包,煞是可爱。
年轻白衣微微一笑,感受天上掉落雨水,轻叹洛瑾要是大家闺秀,那自己甘愿上静心寺当和尚,戒尽六欲,转念又笑道:“这首曲,可是久。”
洛瑾一头雾水,不解问:“何意。”
吴忧含笑道:“与段玉清讨了首送行曲子。”
洛瑾恍然说:“原来这场雨是他下的,真是好大手笔。”
“他还有更大布局。”年轻白衣正经道。
洛瑾来了兴趣,睁大眸子,追问:“有多大?”
吴忧放下视线,见洛瑾不太平的胸前,双手放在自己身前,双手摊平,上下托举,道:“大概这么大。”
洛瑾脸色一红,挺起有些分量的胸,自信满满道:“有我在,保你无忧!”
年轻白衣摇头苦笑:“若是真问心愿,我倒是希望你只给我暖床。”
洛瑾白了吴家少爷一眼,玩笑道:“那你可得费些心思在上面了,我可不好抓。”
吴家少爷停下脚步,环顾四周沟壑,凤眸微垂。
白裙姑娘见吴忧这副模样,心中一疼,入阁避世,出阁逆势,吴家现在摇摇欲坠,要么鱼跃龙门,皆大欢喜,要么一败涂地,满门赔命。
这种情况下,身为吴家少爷的他,又何曾有安稳觉睡过?
洛瑾抿嘴,一时不知该怎样开口,只是陪伴在年轻白衣身旁。
夜晚无风,伴些凉风,独渡清欢。
许久,吴忧回过神来,转身与洛瑾对视一眼,笑道:“触景生情,久等了。”
洛瑾嫣然一笑,笑得可是好看,“无妨,都等了你十年,不差这一会。”
“是啊,十年了,不差这一时。”吴忧感慨一叹,腰间长剑闪过一丝寒芒,白衣按剑,又瞧一眼白裙姑娘,取笑道:“洛瑾,你好像漂亮些了。”
洛瑾赏给年轻白衣一个大白眼,本就红润的脸又增一抹红,娇滴滴,好似雨露点红果。
吴忧一笑,近看白裙姑娘,似乎还更好看些。
前半段,白衣白裙有说有笑,打打闹闹。
后半段,白衣先行,白裙在后,各怀心事。
行至面馆前,见店内有炊烟升起,吴忧停顿片刻,先送白裙进店,自己则不急,跳上马车,掀起车帘,见一脸苍白,盘腿而坐运气的江湖老士,脸色一沉,又瞧见并排而坐的良子房和鹤周天,两人脸色轻松,不像是担心神态,随即放下心来,淡笑道:“两位可是好兴致。”
白衣老人见安然无恙下山的年轻白衣,捻双鬓白发,嘀咕一句:“不应该,至少该断肢胳膊才对。”
吴忧学洛瑾先前样子,甩给鹤周天一个大大鬼脸,随后看向蒙眼男子,问:“子房兄,不进店里吃碗面?”
“不打紧,与鹤前辈交流一番,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比起肚子饱腹,不如剑道入玄。”良子房微微一笑,语气倒是客气。
年轻白衣喃喃一句剑痴儿。
吴忧转眸看向鹤周天,讨好语气:“鹤前辈,你也不饿?”
能在前朝掀起骇浪的人物怎会不知吴忧话中所指,鹤周天嘴角泛起冷笑,将年轻白衣与庙堂人物划为对等,讥笑道:“吴小少爷这面,可不好吃。”
年轻白衣佯装不解,眨眨眼,问:“前辈这是何意?”
“你看看,我就说他拧巴!兜转性子,跟朝堂文人如出一辙!”鹤周天朝良子房骂道。
蒙眼男子笑而不语。
吴忧一笑置之,脸色又突变严肃,郑重其事:“等下闯城门,还得多多依仗鹤老前辈。”
鹤周天撇撇嘴,思考几息,沉吟一声,还是选择下马,边走边嚷:“不吃白不吃!头一回见到有人逼着别人花自己银两的!当真怪脾气!”
年轻白衣一笑化解,跳下马车,紧跟进店,在店内久等已久的曲小莲赶紧上前,左右前后认真打量一番,确保吴家少爷无事,这才松一口气,随即端上两碗热气腾腾汤面,鹤周天自然乐意接下,年轻白衣脸露难色,青衣姑娘轻声威胁道:“少爷,这碗面你必须要吃。”
李熙月在旁附和道:“吴少爷应当吃下这碗面,外头微凉,这碗汤面,可是去寒气。”
吴忧听完为难一笑,眼瞅黄裙少女,当真想问一句,哪个物件放在她面前,不是去寒气的?
年轻白衣本想找个借口逃脱,又见两位姑娘态度坚定,推脱显得矫情,妥协接过曲小莲手中汤面。
一老一少两位白衣,一口面一口汤,也是不用多久时间,一碗满面,全然消失。
待吃完汤面,年轻白衣唤来在旁的两位孩童,仔细交代些许,随后给众人一个出发眼神。
众人心领神会,有序出店。
陵城内城只有出城口,巍峨城墙上,数百官兵严阵以待,雨水打湿漆黑盔甲,脸带狰狞獠牙鬼面。
城墙上,目成三角的老人眯眼远视官道上越发愈近身影,朝身旁撑伞的年轻藩王平淡道:“来了。”
年轻藩王心领神会,朝城墙下士兵嚷道:“布阵!”
话音落地,铁甲移步,列阵城前,长刀出鞘,哐当叮当,刀光满天,杀机四伏!
文远王费劲心思,深夜在出城城门下,摆兵布阵,只为杀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