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脑自动解锁了他最隐秘的，到现在都没有人解锁的数据库，他读取着数据，也是在读取着他过去的记忆。

曾经……

曾经他只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弱者，就和顾岚认识的云哲一样，活在贫民区，他没有父母没有依靠，除了脸长得很可爱一些几乎一无是处！

所以，他身为一个男人，险些被强暴，顾岚救了他。

顾岚是顺手救了他，但是他记着顾岚记了一辈子，就是因为顾岚救了他之后给他买了一身新的衣服，还揉了揉他的头，她对他说。

“你长得很可爱，这么可爱的孩子不该被欺负。我教你几招，你别怕，以后有人打你啊，你就踢他腿之间。”

顾岚打架很厉害，不过她死了这么多次，她估计已经都忘记了……忘记了曾经的她。

后来，他也不知道是缘分还是什么，他长大了一点，又遇到了顾岚。

他想要找到顾岚，他想要摆脱曾经的命运，所以他加入了一个人体科学实验，那个实验是测试大脑的——

那个实验项目实验室差点被顾岚给砸了，他记得他曾经记得总是风流倜傥痞里痞气仿佛天塌下来都不怕的顾岚满脸暴躁地走进实验室，大声喊着。

“你们是不是人？！你们一定要让这个世界人和鬼、人和怪物之间没有界限是么？！你们要将每一个人的人生都变成实验？！”

顾岚大杀四方，但是这个实验不只是在一个地方进行的，等到她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无法从那个实验设备之中出来了……

他的大脑，已经和实验设备长在一起了。

顾岚看着他，那个眼神他至今都记得——那种无能为力的痛苦感……顾岚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看着他的眼神满是破碎感。

那个时候遇到顾岚之前，他根本无法想象顾岚会露出这种表情。

在他的记忆里，顾岚似乎永远都是笑着的，顾岚似乎永远都积极向上，她用自己对抗着这个世界的恶意，她……

“对不起，我来晚了。”

顾岚对他说话，她的眼眶泛红，努力挤出的笑容嘴角也是绷紧的。

智脑知道那个时候他应该像个怪物，这个实验就是为了“制造人类永恒的梦境”，他的头骨已经被切开，大脑泡在一个机器的培养皿上，插满了数据。

除了他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的实验体。

他们有的是和他一样走投无路为了一口饭吃或者说为了能够实现超越自己的价值过来的，还有的是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买”回来或者“骗”回来的实验体。

世界已经到了真正的末日，但是糟糕的是，少部分人类其实并没有走向如同他这个梦境的路程，也没有向太空进军，反而是在一部分疯子的带领下，走向了“逃避”的道路。

让人类困在一个个梦境之中，活在虚拟的世界里，在虚拟的世界里体验生死，这样，就可以逃避现实之死。

智脑记得一切，在那之前他也不是智脑，顾岚无法将他和仪器分隔开，他也不想分隔开，那个时候的他太弱小了，在这个环境下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

而且，他现在这幅模样根本无法生存，就算活下来，没有了保护大脑的头壳的他也只是个怪物而已。

所以，他开始暗暗祈祷在整个人类的虚拟梦境里，和顾岚相遇……

他也确实看到了顾岚，顾岚来到了这个梦境，在这个为了“催眠”人类忘记痛苦的梦境里，梦境被分割了许多层，人们在一次次的实验之中忘记了自己是谁。

与其在现实之中痛苦，不如选择一个新的生活重新开始。

人类喜欢“穿越”，喜欢“重生”，喜欢摆脱过去的躯壳拥有相对完美的人生，但在梦境里，其实也不过是另一个现实而已……一个，分层的“虚拟现实”。

其实很多人以为进入梦境，他们就能过好生活？

那真是太天真了。

这里的一切确实不是以现实为基础的，生活里穷困潦倒的穷人也可以在这里变成富豪，丑陋的人可以变成美女，而美女也可以因为其他人付了更多的钱而夺走她的脸，让她变成一个丑陋失败的人。

这里远比现实更残酷，这里是失败者的天堂，恶毒者最美的梦境，这是好人根本活不下去的地方。

但其实好人坏人都无所谓，这里的一切，都是为了榨干人类的精神力，从而供养出一群群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异兽虫卵”。

他不知道操控这一切的人是什么，但是他知道没有人类的精神可以远离躯壳而活，在无尽的梦境之中轮回，最后换来的就是身体的衰亡，最后，精神也随之消失。

所有人活在的这个虚拟世界，根本就是为了供养极其个别的意志而已。

人们以为逃避的天堂，实际上是以自己为养料供养其他怪物的培养皿。

而每个人要进入梦境也要付出代价。

在现实生活中，有钱的人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甚至创造自己的梦境，最有钱的就是那个叫做阎霄的家伙吧，他创造了一个世界，为的就是把顾岚给捞出来。

顾岚可太有魅力了，她在这个梦境里完全就是个异类，在这个梦境的世界里有人被迫沉沦，有人乐于沉沦，有人想看着他们恨的人沉沦，在没有道德法律约束的梦境里，人类的劣根性更是展现的淋漓尽致。

而她偏要做那束光。

哪怕在这种没有光亮的黑夜里，她也想要让人们获得快乐，而不是在这里可怜的人们仍旧会沦为其他人的工具，人不可以选择如何生，但起码要选择如何去死。

她在梦境里折腾了许久，折腾散了很多位面，所以，那个现实里的操控这一切的主宰者早就盯上她了，让她一次次一次悲惨的死去，让一个个对她怀有恶意的人来攻击她。

但是顾岚竟然在这里，不依靠现实的设备，而仅仅靠着她的意志创造出了独属于她的梦境，智脑查询过数据，顾岚的梦境根本就是一个牢笼。

她用自己的痛苦做牢笼，将那些绝对恶意的动作关进去。

同时她也给了他们忏悔的机会，只要他们能够承受住她承受的一切，他们就可以逃出去。

但是从顾岚创造出她的梦境开始，她的梦境之中从未有人出现过。

智脑也很想帮助顾岚，他在这个梦境里开始并不是智脑，他没有钱也只是个为了钱过来做实验的可怜人，他怎么能够在这里有地位呢？

他是个人造人，还是个型号破旧无法自主活动必须服务于主人的最卑微的人造人，他打扫垃圾，洗厕所，甚至要给主人提供一些……无法描述的服务。

他的主人是谁？

是他在现实世界里负责实验的人，那个一直对他图谋不轨的老男人。

被自己最恶心的人命令，成为那个人的玩物……

他想死，却无法死去。

他不是人，只是工具……可是他的思想还是人啊！他清醒地看着这一切，却根本无法反抗，因为他的程序就是这样设定的。

他已经不干净了，却想死都无法死去。

顾岚在他和主人出去散步时出现在这个梦境里，她那个时候还不如现在强大，可以说，她伤痕累累，毕竟在这里整个世界都在针对她。

她被追杀，在底层挣扎。

顾岚认出了他，也认出他的主人是曾经的科研人员，那个曾经一直对他图谋不轨的老色痞，所以，顾岚杀了他的“主人”。

主人死后人造人就和古代的仆人一样应该“陪葬”。

所以顾岚在之前更改了他的设定，他自由了，顾岚救的，顾岚救了他两次，在后来顾岚再次被顶层军队追杀时他救了顾岚，付出的代价是一只胳膊和半个脑袋。

他其实很不想让顾岚看到那样残破的自己，但是他莫名又有一种快感——

他这幅躯体太肮脏了，毁灭更好啊！

可惜最后他还是没有保护到顾岚，顾岚死了，死在他的不远处，而他被顾岚藏在废墟下面，顾岚还在旁边给他弄了一个已经完全失去精神的人造人报废的躯体。

顾岚是硬生生死在他面前的，他并不愿意，所以顾岚就把他打晕了，打晕之前还和他说——

“你救了我一命，我给你一命，很正常啊——长得很可爱，这么可爱的孩子不该被欺负。”

他醒来之后，几乎要疯了，他拖着残破的躯体站起来，却连顾岚尸体的碎片都见不到，他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的懦弱，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在这个梦境之中不断挣扎，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成为了这个梦境里最富有智慧的智脑。

代价是，他永远失去了躯体，永远和这个梦境融为一体，他的身体，也已经完全和仪器融为一体了。

他能够做的，就是又重新创建了一个身体。

这个身体纯洁，干净，和第一次见顾岚时的他一模一样，这是他的一部分，是他最美好的记忆，他让这份记忆，去寻找顾岚。

而444宿舍到底是什么，智脑也不清楚，但是他分析出来，这可能舍友之一的家伙创造出来的“避难所”，“避难所”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让不断死去不断救赎的顾岚有一个休息的地方。

……

抱着顾岚悬浮在半空中的智脑读取着这些记忆，他快速读取之后，又把这个记忆储存在了手臂的芯片里。

这些记忆他不能多看，会被创造出这些梦境的怪物看到的。

所以，他只能偷偷藏起来，偷偷给顾岚。

他有执念，他知道顾岚在每个梦境里必然会离去，这在顾岚看来是一个永远不会亮的白天，但其实是保护顾岚的一个机制，不让她永远被困在同一个梦境里，不让她的身体快速消耗。

智脑怀疑顾岚在现实世界的躯体，就是被某一个舍友藏起来了，这样顾岚才能安全地几经波折活到现在。

不过——

这些也不重要了呢。

他想要永远顾岚的死亡，让顾岚永远在他的身边，但是此时，当他真正地抱着顾岚时，他突然发现这一切根本不重要。

原来他想要的真的很简单，简单到他的数据都无法分析出来——

他想要顾岚平安，健康，永远这么快乐。

他希望顾岚……永永远远地活着。

智脑思考了很多问题，但是顾岚只看到智脑一脸深沉地盯着她，顾岚忍不住抬起头揉了揉他的头发，对他说。

“你长得很可爱，这么可爱的脸就不要露出这种老气横秋的造型了。人生得意须尽欢，笑一笑——”

智脑深深地看着顾岚的笑容，他最后也笑了，笑的释然。

“嗯，是啊。天快亮了，你也快走了。我是谁其实不重要，你记住我是云哲就好。”

他不想要那些糟糕的回忆。

他宁愿永远当那个干净单纯满眼都是她的云哲。

云哲是他的一个梦，是他最干净最美好的梦……

智脑的语气温柔了下来，他温声对顾岚说。

“你很喜欢山海经，以后很少能够看到这种画面了。我带你在这里多看看，我带你，观山海。”

看山海异兽在身前遨游，听它们那跨越纪元的鸣叫，看上古洪荒的万物生长，看……

智脑看这个时候的顾岚。

而后，将她还给这个世界。

天快亮了。

智脑紧紧地抱着顾岚，他到底是没有舍得留下她的躯体，而是将带着一切秘密的芯片偷偷藏在了她的口袋里，“顾岚，我对你狠不下心来。我们没有一命抵一命，到底还是我欠你的命。”

智脑准备关闭这个世界，他要永远地和这个梦境一起死去。

死去……带着和顾岚美好的回忆。

可是他没有想到，在天亮之前的五分钟的时候，顾岚突然从这个训练系统内传送出去了。

智脑看着怀里的空气，慢慢地闭上眼睛。

顾岚，你离开了，我们就永别了……

云哲会跟着顾岚离开，一起到444宿舍，或者是新的地方，让这个陈旧的他，用几天的时间，关闭这个世界，他努力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等到她。

等到她来了，等到她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他就可以——

智脑的想法到这里戛然而止，因为他的数据侦测到，顾岚能够从这个训练装置里离开，是因为她给云哲设定了苏醒装置，要云哲在这个时候叫醒她。

在鲲肚子里醒来的顾岚猛然睁开眼睛，云哲还和往常她在宿舍里醒来一样，在训练舱门口眼巴巴地看着她。

“主人……”

顾岚深吸一口气，抬起手抓住云哲的手臂，“时间太紧张了！趁着时若谨还没回来，我们快点开始吧！”

云哲：……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趁着像丈夫不在，找情夫偷情？？

云哲这么想着，云哲很配合。

“好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