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徽宗崇宁四年二月初四,己时初三刻,相当于现代时上午九点半钟。
刚刚败于虎子手下,得到了一柄新兵器,对比那些利器队队员,赵希夷陷人沉思。
虎子善体人意地没有动手,没有催促,别人也该干啥干啥。
赵希夷人性格比较阴沉,同时也说明他的心思比较缜密,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小看了天下的英雄。
虽然刚才已经动过手,不如虎子厉害,但是自己并没有引起足够的警觉。
以为偶然一个头领厉害也不足为奇,武功厉害的人他也遇到过几个。
现在一对比那些杀声震天的队员,他们使用手中长矛举重若轻,才知道自己想得肤浅了。
光是在这里的人就有二百个,如果他们都和自己一样,那就不得了。还别说和虎子一样了。
都和自己一样,那些人就是二百个统制级别的中级层官,不得了了!
其它方面不说,光是武功一项,他们就是合格的武官,就可以进入军官预备队,拿到军官粮晌。
至于真的带兵打仗,就等着上级派遣,十年八年的等待都有可能,在这期间,他们学什么不行?
赵希夷相信,能教出他们这种水平武功的人,叫他们学号武官必备的其它知识,不是什么问题。
国家大事略懂,四书五经稍通,和自己一样,太多了也用不上。
赵希夷这样想,来源于他对宋朝的武官制度有一定的了解,
他是那种人狠话不多的主儿,对官场的事情没少琢磨,所以有所了解,他觉得自己是个通透的明白人。
宋代武官制度很纷杂,分官职和官阶,官阶跟干事无关,跟俸禄有关。
只有官阶没有官职的话,就只能领晌,不能干事,也就是你是武官,手下却没有一个兵。
要想代表,就必须先被任命为某一个官职,赵希夷这个统制头衔,就属于这类官职的一种。
这个武官按照规定,可以统管一千到五千人规模的一支军队,调动指挥这支军队,是他的职权范围。
而这个职权范围上,他怎么干事,干多少事,干事效果如何,就和他可以每月领取的俸禄没有关系。
他的俸禄是根据他之前累积的官阶确定的,就是有什么官阶就只能拿那个官阶的俸禄。
可是,他的官阶又和他的职官有间接的关系,就是他干的好的话,可是得到奖赏,其中之一就是晋升。
这个晋升,不是晋升他的官职,而是晋升他的官阶,就是决定俸禄多少的那个级别。
而他是不是在官职上有变化,上到更高的职官,需要另行派遣,由皇帝或者上峰决定。
这个派遣和决定,无论是皇上还是上峰,又是根据他在之前官职上的表现决定的。
但是这个决定又不是一种必然的因果关系,就是没有固定的立多大功自动小兵提升统制什么的。
所以在官职上,完全是靠皇上或者上峰的信任和倾向,这就最大限度地拥有对他们的控制权。
简单说,就是不管你当多大官,都是出于皇上的恩典。
由此绝对的掌控权,就可以得知,宋朝的弱兵,都是皇上的责任,
外侵势力侵入中华大地面前,几百万军队调度无方,还不如他们几万人强大。
在这种制度下,你就是有几万文武双全的武官在那里急得火上房,没有用兵权,也不起作用。
另一方面,几百万军队在那里预备打仗,养精蓄锐,没有武官指挥,也是恶狼面前的一群绵羊。
有经验的老农都知道,绵羊遇到恶狼的时候,叫都不叫一声,只会挤成一堆等死。
它们的潜意识当中,大概自己叫唤一声,会引起恶狼的注意,先把自己吃掉。
可叹这种愚蠢的用兵政策,“将无常兵、兵无常将”,那些浅陋的皇上还自以为得计。
一直沿用下去从头到尾,到两宋灭亡都没有更改。
实在是比那些扎堆等死的绵羊还笨,而且更可恨。
回头再说宋朝武官制度。
决定一个武官俸禄多少的是他的官阶,宋朝武官一共五十二阶,每一阶对应不同的品秩。
从从一品的太尉,到正九品的诚信郎。
这些品秩和官阶,没有和官职对等的关系,担任官职的时候,需要皇上或者上司武官临时派遣。
比如赵希夷的这个统制就是临时差派的结果。
用于确定俸禄的官阶和品秩详细和确定,而官职的数量比较少,所以就有可能几个官阶对应一个官职。
比如赵希夷的官阶是翊卫郎三十阶,他的品秩从七品,这是固定的。
可是能当统制的候选人,就有大约十个官阶的所有人。
出来这个有阶有品的武官以外,还有无阶无品的武官,他们都是九品之外了。
多少不知道,反正人数众多。
这些有名目的官员和无名目的官员,简直就是数不胜数的多。
需要注意的是,他们中干事的估计不超过十分之一。
而更加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这十分之九的人,不是他们不想干。
而是宋朝制度就是如此,特意不让他们干。
这就是宋朝独一无二的奇异景色,奉旨当懒汉。
从中可以看出,宋朝的冗官冗费从何而来——从制度而来。
你想啊,进入官阶系统以后,一辈子也不见得用上一次。
却有十个八个人在那里等着,无所事事,要支付多少俸禄?
这还只是正式的编制,除此之外,还有散官、勋官、贴职等名头,都是高薪养起来不干活的。
也就是说,他们的正大光明奉旨只拿钱不干活的一群。
除此以外,所有这些官员到了一定年龄就要退休,不再列入被派遣的行列,但是俸禄还要减半发给。
理性开支,除了俸禄,还有节假日赏赐、庆典或者特殊日子的奉赠,都是不可缺少的开支项目。
就是说,只要一进入职官系列,不管干不干事情,俸禄就是铁饭碗了。
从此以后最大的风险就是干活的时候出错,那个时候就可能被剥夺或者降低官阶,减少俸禄。
所以,为了避免这个风险,最好是不干事,有派遣的时候,让别人去,别找自己。
那么,这种既受累还有风险的派遣差事,为什么大家还要抢着干呢?
这问题问的,一看就是从政的小白。
正常来说,人很少有满足现状的吧?
不干事虽然没有风险,但是你同样也没有进阶的机会,那可是五十二阶呢!
一年爬升一阶,也要五十二年。
可想而知,别的不要想了,你就闷头爬吧,够你忙的。
爬得越高,你的荣华富贵越高档。
这就是富贵险中求的原理,幼儿都知道,如果不懂这个,你是怎么进来这个圈子的?
再一个有吸引力的正常途径,就是干事的时候有不少职务补贴,这些都和任职辛苦程度息息相关。
有宋一代,对官员的照顾还是十分周到的,大概也是高薪养廉的思路。
事实上,大宋官员贪污的也确实比较少,除了最大的那个皇上以外。
除了这两个正途以外,还有一个歪门邪道,就是自己捞外快。
干这事的先决条件是先捞到干事的派遣,你其不上去,想捞也没得捞。
同时,有宋一代的无止无休党争、朝政翻云覆雨,实际上给了各级官员很多投机取巧的机会。
一个没有累积军功的人可能见风使舵功夫高,就得到上峰的欣赏,给你一个肥缺干干。
如果你这门功夫高深,甚至可以惊动天听,直接让你得到皇上的觐见。
那你就鲤鱼跳龙门,泥鳅化成龙了。
看到没有,这种差派制度还有这种灵活性给本来没有希望的人额外的机会。
就看那些皇上权臣人等如何使用了。
宋朝有些事情的坏事,并不见得是制度不好,那些履行制度的人才是关键。
可是话不能绝对,为什么那些可以让好制度不起好作用甚至成为为虎作伥工具官员可以得势?
这又不能不说是制度的问题了。
头痛医头脚疼医脚的方式,不但不能解决问题,而且也不能找到问题的根源。
有宋一代,各种法规的改革和变更一直热闹非凡。
尤其是各种经济法规的改革,都给地方规定了额外加成的机会,也都给那些官员捞外快大开方便之门。
因为这些原因,有目共睹的潜在好处,让大家对任何一个职官的派遣,不由展开激烈的争夺。
也就是说,比如赵希夷的统制,从二十五阶到三十五阶,都自然而然地成为他的竞争对手。
与此同时,他这个为他定制的三十级官阶,也可以上下移动,去干比统制更大的军官或者更小的军官。
从而赵希夷也就随波逐流,成了别人的竞争对手。
所以,在宋代有个说法,重阶不重品,升上一阶,俸禄就增加,也可能得到更高级军官的派遣。
只要官阶上去,就得到铁饭碗保证。
那个官阶因为是发俸禄用的,也叫“寄禄官”,意思是不管你干不干活,只要有这个在,就能拿俸禄。
但是要想有实权,就必须得到派遣,然后才有权力干事,所以这些可以干事的人统称“差遣”。
赵希夷的统制,就是得到差遣以后的官职,得到了什么好处,只有他自己知道。
所以得到了官阶以后,再进一步得到实权,获得更多好处,还要进入对派遣实职的争夺。
不过到了现在,全都竹篮打水一场空,赵希夷一声叹息。
自己正值年富力强,元佑奸佞的名声让自己的前途尽毁。
这是他一路走来不断思索的问题,即使那个赵古让他来找岳飞他也没有抱太大希望,
逃离了边蛮瘴气至毒,以后活着也失去意义没有活力,也不过就是隐名埋姓,苟延残喘而已。
可是败于虎子、利器战队给他的震撼,让他眼前一亮,似乎前景一片光明?至少一线光明!
这就是岳飞的底蕴?
他的一个属下尚且如此厉害,整个人马该有多厉害?
这个是我看到的,没有看到的呢?
我们一到这里,就听到震耳欲聋的喊杀声,见到这个虎子以后,以为这个队伍就是全部。
现在才知道,它不仅仅不是全部,甚至不是大部。
听那杀声此起彼伏,这个队伍不过是几分之一而已。
这就很厉害了。
更可怕的,不是他们的人数,而是他们的战斗力!
这是衡量一个队伍的核心指标。
我够厉害了吧?
可是,战力也就相当于这里的一个队员。
我也不用妄自菲薄,我的指挥能力比他们都强,连虎子我都敢比!
害,还是算了吧!
要说敢,岳飞我也不憷。
可是,胜负就难以预料了,我今天也学了一个乖,不可小看天下英雄。
既然这里藏龙卧虎,难道这里就是我的归宿?
想到这里心里一亮,气沉丹田,一鼓力量沛然而发!
双臂灌力,唰的一声,挺起多功能矛,二丈一尺长,如同矫龙昂首向天。
看得虎子眼睛大亮,惊喜地大叫:“行啊!哥儿们,这么快又硬了起来?再次打过?”
赵希夷还是吃力的很,咬牙切齿地说:“打!现在一决胜负!”
心道,你个夯货!老子从来没有软过!
虎子就是一个好战分子,哪管其它,能打就好。
嘴一张就要上演拿手好戏“乌压压压压鸭鸭”,突然心思一转。
岳飞曰过,作大将者,攻心为上,攻城为下,眼看对方这货,正是外强中干时刻,我何不如此这般?
其实如何如此这般,虎子心中没有一点数。
不过他胜券在握,怎么干怎么有理,也没有多想,就上了一招。
当时没有名字,后来才给了一个。
叫作“智珠在握,谈笑用兵,攻破心防,不打自降”,还是岳飞给参谋了一番,定下来的。
还美其名曰这是虎子成为大将成长的第一步。
当时,虎子虚张声势了一下,惊得赵希夷心中一紧,长矛抬了两下头。
没有想到虎子自己又松弛下来,嗬嗬一笑:“果然要打?”
赵希夷恨得咬牙,你嗬嗬个勺子!这个时候这个地方是你瞎嗬嗬的吗?
你知道不知道你一嗬嗬我就浑身发麻!
再次咬牙说:“没错!果然要打!”
长矛继续上挺,不过这次后继乏力,只抬了一下龙头。
虎子继续嗬嗬:“当真要打?”
赵希夷差点没有吐血:“当真……打你个锤子!”
劲儿头一松,咣当一声,长矛跌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