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察合台汗国
哈实哈儿。
也先不花骑在马背上,看着远处的莎车城,脸色颇为难看。
这是他心心念念的地方,可惜到了这地方,却走不动了。
这次挥军北征,原想着凭借东征回军之时,借军威扫平国内的乱局,压制住那些此起彼伏的头人与宗王。
若是自己不病,还能让笃思忒麻黑麻安稳继位,现在看来,是不成的了。
东察合台汗国,怕是要衰亡在自己手上了。
“大汗,进城吧。”
赛义德劝着也先不花,按照年龄来说,赛义德比也先不花要年老上十几岁,现在看来,反倒是也先不花要倒下了。
也先不花看了赛义德一眼,合上了眼睛。
赛义德指使了车夫向前,进城。
莎车城打下来了,这里以后就是东察合台汗国的都城,哈实哈儿距离于阗太近,明人的兵峰随时都能攻到哈实哈儿,实在是不安全。
莎车就好多了,若是能到迭失干,或者撒马尔罕,那可就更好了。
怀着这样的心思,赛义德又看了也先不花一眼,大汗已经不行了,接下来该是笃思忒麻黑麻继位,大汗寄予厚望的笃思忒麻黑麻,早就被阿布巴克尔给拉拢过来了。
只要笃思忒麻黑麻继位,杜格拉特部的荣耀依旧会照耀东察合台汗国。
马车进了莎车城,也先不花从马车上下来,在女奴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脸色难看的厉害。
这时候,几个大汗亲兵从远处纵马而来,为首的,正是也先不花最信重的木力。
木力被外围的杜格拉特部卫兵拦住,长戟林立,指向嘶鸣着的战马。
领头的木力用力勒住了缰绳,棕黑的大马人立而起,铁蹄翻飞,马蹄上沾染的泥点子四散,拦路的卫兵被吓的连着退了两步。
木力一个跟头从马背上翻下,整个人都是躁狂的,推开闪烁寒光的枪尖,揪住持枪士兵的脖子,脖子上绽放着青筋怒吼:
“昔里吉,你阻拦大汗的亲卫,是想死吗?”
“滚开!”
旁边的阿布巴克尔让开了道路,扶着刀,脸上满是不屑。周遭的卫兵随即让开了通道,没有人再阻拦木力。
木力大踏步的走到也先不花旁边,亲手搀扶着也先不花:
“大汗!”
也先不花睁开浑浊的眼,看了木力一眼,叹了口气。
旁边的赛义德哈哈笑了笑:
“木力你好大的胆子,冲撞大汗,须知该当何罪。”
旁边呼和图拔出了刀,周遭属于杜格拉特部的勇士也隐隐围拢过来,一副想要擒杀木力的模样。
也先不花叹了口气,挣扎着:
“行了,赛义德,不要再如此了,当本汗看不出你的想法吗。”
“退下吧。”
说完也不理会赛义德,在木力的搀扶下,进了总督府。
阿布巴克尔扶着刀,站到了赛义德身后:
“祖父,怎么就这么容易让大汗进去了,总要大汗再呵斥几句才好,笃思忒麻黑麻还等着承继大汗之位呢。”
赛义德呵呵笑着:
“大汗进去了,比进不去还要更气愤吧。”
阿布巴克尔闻言微愕,不过立即就想明白了:
“明人不愿意掺和我汗国的汗位更迭!”
片刻之后,总督府内就传出了也先不花虚弱,但愤怒的咆孝声音。
……
于阗城。
老谢骑在马背上,看向西北。
后面跟着的广德跟乃禾木都囔了几句,就催动马匹,靠近了老谢:
“伯爷,咱们为何不答应木力,好趁势进入东察合台汗国,扩大我大明的影响力。”
老谢笑了:
“我想要的是察合台汗国,可不是这区区的哈实哈儿。”
广德闻言一脸兴奋:
“要打吗,伯爷?”
后面的乃禾木也是摩拳擦掌:
“怎么打,伯爷,是硬兵直取,还是先掠迭失干?”
老谢一鞭子甩乃禾木脑袋上:
“老子还需要你教我打仗,迭失干迭失干,你就知道迭失干,老子还想把撒马尔罕打下来,娘的。”
乃禾木被打的抱头鼠窜,不敢吭声了。
广德在旁边好奇的问着:
“爷,咱们这次怎么打,等东察合台汗国先闹将起来,然后趁虚而入?”
老谢继续向西北看:
“不错啊,小子,都会说汉话了,好,好好学,以后替我当这西域的提督总兵官。”
“现在的察合台汗国已经乱了,也先不花重病,国内头人贵族们闹事,杜格拉特部更是对汗位虎视眈眈,这会就已经够乱了。”
脸上带着几个血印子的乃禾木试探着问了:
“咱们现在就打上去?”
老谢唰的一下又是一鞭子打过去:
“老子现在就打过去,让你知道,老子让你打过去……”
乃禾木又是抱头鼠窜。
打了乃禾木一顿,老谢高兴起来了,在一群亲卫嘻嘻哈哈的声音中,对旁边的亲卫嚷嚷了:
“我听说乃禾木要当爹了,就他这样活蹦乱跳的性子,也能当爹?”
旁边的亲卫也欢乐起来:
“可不是咋滴,乃禾木这性子,他媳妇肯定得给他生出个皮猴子来。”
“幼呵,皮猴子倒不可能,黑猴子还差不多,他媳妇天天种地,黑的跟煤球一样。”
“乃禾木这孙子倒是好运,娶了个肯干活还能生养的好媳妇。”
老谢看广德有些沉默,疑惑的问着他:
“怎么,你小子也想娶媳妇生孩子了?”
广德摇了摇头,看着东方:
“我在想,王妃是不是也快要生产了,我该送点儿什么礼物,才能对的起王爷简拔我的恩情咧?”
老谢闻言骂骂咧咧的:
“送送送,就他娘的知道送礼!”
“老子都他娘的把这事儿给忘了,送点啥好咧,老子这次可不能被黑娃子给比下去,都是统领西域的提督总兵官,老子绝对不能让他比下去。”
……
京城,王府。
王妃确实快要生产了。
这几日上,苏城基本没出过门,每日里都是陪着王妃,在王府内闲逛。
苏河白盐也都回来了,凡是能扯的上亲戚关系的,都是不停的往王府来探望。
最后还是来探望的皇后发火,派了鹰扬卫过来,才算是把人给挡下了。
范广与苏城在亭子内闲坐,看着绕水边转悠的女卷,范广眼中满是为难。
苏城收回看妻子的目光,随口问了便宜老丈人:
“靖安侯有什么为难的事儿,竟然还不好开口了?”
范广闻言哈哈一笑:
“倒也没什么要紧的,就是我卸下京营的差事后,总觉着有些不稳当,感觉骨头都要生锈一样,想着搞个事儿干。”
苏城闻言笑着说了:
“兵部挂职不是挺好吗,或者说想要更进一步?”
范广哈哈一笑,在石凳上坐下:
“更进一步就不想了,我这位置已经够高的了,再进就是兵部侍郎,这位置可不好坐。”
“我想着绕开兵部侍郎这道坎,不干兵部侍郎。”
苏城闻言明白过来:
“想外放啊,但是现在适合你外放的地儿可不多,西域是一处,但是战事未起,不好委派提督总兵官。”
范广摆了摆手:
“西域就算了,上次在西域兵败,差点儿把老脸都给丢干净了,我现在是真不想西域的事儿了。”
“我是想着倭国那边,不是已经攻取大半,杨信有功,是肯定要简拔的,不如让杨信回来,让我去倭国。”
“若是我能把倭国处置好了,这兵部尚书不就越过去了,若是不成,那也是治理海外,别有一番得意了。”
苏城明白过来,自己坐镇朝堂,范广不但要交卸京营的差遣,下一步更重要的武勋差遣也是拿不到手,唯一能够掌权的可能,就只有外放。
倭国是个好地方啊,有他能施展拳脚的机会。
“倭国颇大,若是提督总兵官怕是处置不好,回头我就提请陛下设置倭国提督,专司处置倭国军政事务。”
范广闻言大喜,如此来说,这权势比自己想的又要大了不少。
苏城继续说了:
“但是有个要求,一年之后,倭国军粮要做到自给自足,上缴白银不能少于一百万两,能做到吗?”
范广有些为难,倭国的情报虽然他看过,银矿的数量应该是足的,但是民足不足,范广并没有关注户籍方面的情报,能不能做到开采足够的矿石,范广真没有把握。
不过女婿总不能坑老丈人!
“我干了。”
范广咬着牙说了,到时候就算实现不了,女婿还能把自己给砍了问罪,就算他想砍,女儿也不答应。
女儿答应,外孙也不可能答应。
这时候,远处绕着水塘边行走的女卷们突然发出了一声喊。
范夫人嗓门最大,即便是隔着半个水塘,范广也被吓的一个激灵。
“太医!”
范广嗖的一下站了起来:
“越儿要生了?”
范广紧张的模样,好像是他要生孩子一样。
女使们很快就围了过去,将王妃扶上了软塌,十几个灵巧的女使抬起软塌,女卷们围在四周,几个精擅妇科的太医绕在软塌旁。
苏城跟着,进了预先备好的产房,在门口被稳婆拦住了。
“请王爷在外面稍待。”
苏河拉住了苏城:
“哥你在这里等会儿吧,嫂子肯定没事的。”
范广虽然忐忑,但也劝解着苏城:
“当年我有第一个儿子的时候,也是担心害怕的紧,不过只要听稳婆的,一般都没事。”
“哇”
屋子里传出一声宏亮的婴儿哭声。
说话的范广一脸懵逼,这个,似乎有点儿过快了啊。
房间里传出了范夫人激动的喊声:
“是个带把的!”
“这是小王爷啊,咱们的小王爷啊!”
范广一脸黑线,自家这婆娘,嫌贫爱富,喜好需要的破毛病,这辈子也是改不了了。
不过他还是向苏城拱手说着:
“恭喜贤婿,喜得贵子。”
苏城还没开口,石头跟胡同就从外面进来,满脸的焦急:
“我听说王妃的羊水破了?”
石头急吼吼的问了。
胡同一本正经的向苏城科普了经验:
“王爷放心,这事儿总要熬些时间的,熬过去就没事了,有稳婆有太医,必定是没事的。”
石头虽然不屑胡同的不懂装懂,不过也配合着说了:
“爷您别急,这事儿讲究个水到渠成,时候到了,自然就成了。”
门外响起舒良的声音:
“咱家听说王妃的羊水破了,就急匆匆的赶来,皇上命我过来叮嘱王爷,万万不必着急,生孩子是个难熬的过程,需要时间。”
这时候,产房的帘子被掀开,一个被裹着的小婴儿被抱了出来,皱巴巴的脸颊上满是愁容,闭着眼,睡的死死的。
舒良……
石头……
胡同……
苏城吩咐着女使:
“赶紧抱进去吧,别让着了凉。”
舒良脸上浮起了笑眯眯的神情:
“不曾想王妃身体如此之好,生产这难关如此轻而易举就过了。”
“王爷,咱家还要回宫向皇爷跟娘娘复命,就不多呆了,这是咱家备下的一点儿薄礼,赠给小王爷。”
几个东厂番子将一箱笼的东西抬了进来,摆在了院子里。
苏城转身送走了舒良。
石头跟胡同在院子里挨挨挤挤,你给我使眼色,我给你使眼色。
苏城笑着问了:
“你俩若是有事就赶紧说,我还等着进去看儿子,不耐烦看你俩在这儿表演挤眉弄眼。”
石头嘿嘿笑了笑:
“俺给小王爷备了个礼物,一个金手镯,跟舒公公一比,不太能拿的出手。”
胡同也是一脸羞赧:
“我也是一个金手镯,俺寻思已经够贵重了,没想到舒公公这么大气。”
说着,两人同时拿出了一个小孩戴的金手镯。
苏城拿过两个手镯:
“这已经够贵重了,你俩知道这一个桌子能在外面买多少土地吗?”
“就算是在京郊,也能买上十亩好田。”
“若是稍微偏远一些,买上几十上百亩,就是轻而易举。”
“这小子刚出生就搞了这几十亩的好田,没在娘胎里笑醒就不错了,屁大一点就富裕成这样,想想老子当年,比他可差远了。”
石头跟胡同闻言大喜,不约而同的看向旁边的范广,俺俩可都送了金镯子,你堂堂靖安侯,小王爷的老爷,可不能送轻了。
范广从荷包里一模,拿出一个长命金锁:
“这个寓意好,估摸着能买京郊几十亩好田。”
苏城接过金锁,笑着说了:
“呵,这回别说比了,连他一根腿毛都不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