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苏苏怔了怔,不自然地咬着下唇,盯着风清月看了许久,才没让自己脸上的表情崩裂,淡淡点点头,像是在和故人寒暄一样:“好久不见。”
风清月淡淡地笑开,端着盘子转身将德泽一一布施给跪在高台下祈福的百姓。
万年秋站在台阶尽头,身上穿着和白苏苏身上一模一样的祭服,洁白而繁琐,没有半点花纹,半挽着发髻,让人丝毫看不出来是个男子。
抬眼向白苏苏看过来,唇线微微上扬,是一个若有若无的笑。
一向空洞的眼神,仿佛带着水光,满是坚定。
接过春梅递过来的披风,万年秋一步步拾级而上,最终在比白苏苏低一个台阶的地方停下脚步,将披风给白苏苏披上。
动作温柔,白苏苏仿佛能嗅到他身上熟悉的香气。
浅浅的,勾人的,让人安心的。
白苏苏跟着万年秋一步步下了台阶,两人无话走回天师府。
五月的天气,天气已经酷暑连连,只是白苏苏惧寒,依旧穿得厚重。
进了天师府,白苏苏才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身上已经捂出来一身热汗,还没来得及将披风解下,便被一个热乎乎的身体抱了个满怀,那人还用披散着长发的脑袋使劲儿蹭着白苏苏的脸侧:“苏苏苏苏!我成人了!”
是开灵。
白苏苏抬眼望过去,开灵身后还站着温柔地望着开灵的狻猊,只是目光一落到白苏苏身上,便又变得冰冷,带着嫌弃与厌恶别开眼,微微皱着眉,似乎是觉得开灵和白苏苏这样的人亲近接触,让他反感。
白苏苏淡淡扫了他一眼,后者冷哼一声,摆摆手示意万年秋放下戒备的姿态。
她其实并不介意狻猊的傲慢。
一来,从前在九重天时,狻猊自始至终都不曾正眼看过白苏苏,甚至于白苏苏在炼狱被水清浅等人折磨致死,狻猊也只是在冷眼旁观,接过水清浅用白苏苏的灵肉煮成的汤,喝得一干二净;二来,开灵是自己带大的,她好玩的性子白苏苏知道得清清楚楚的,看上狻猊也不过是一时兴起,在白苏苏和狻猊之间,白苏苏很确定开灵会坚定不移地站在自己身边。
像是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一般,白苏苏唇角弯起一抹笑,带着挑衅的意味,目光紧盯着狻猊,却是抬手拍了拍开灵的后背,对她道:“开灵,那你今后要如何打算?同狻猊回九重天,还是和我留在天启。”
狻猊闻言下意识挺直了脊背,一双手握着拳头,攥得紧紧的。
“肯定是和苏苏留在天启啊!”开灵毫不犹豫,脱口而出,“苏苏在哪里,我肯定就在哪里!”
“不嫁人了?”白苏苏被她直率坦荡的拥护所打动,眼角一酸,笑着揉了揉开灵的脑袋。
“为什么要嫁人啊,苏苏从前在九重天嫁人,都被折磨得那么惨,叫什么来着,一群诡计多端的穷神仙。”开灵歪了歪头,“我不嫁人啊,我就留在苏苏身边保护苏苏,任何伤害苏苏的人都不能饶恕。”
狻猊一张脸都变得煞白,紧抿着的唇轻颤,整个人落寞极了,仿佛一条落水的狗,只能褪去浑身的傲慢,向白苏苏投过去一个乞求的眼神。
他在求她,求她不要将在九重天时,他帮着水清浅伤害她的事情告诉开灵。
他看得出来,白苏苏对开灵很重要,比自己在开灵心中的地位要高上许多,连两个人在欢好时,开灵提起白苏苏的时候,双眼都是亮晶晶的。
她说全世界苏苏对她最好,她这辈子都要坚定的站在白苏苏身边,不会让她在被九重天那群狗东西欺负。
她不知道,他曾经也在那群狗东西之列。
只是想不明白,白苏苏为什么会答应自己帮助开灵度过情期,明明看上去,她对自己也是敌视的,就像自己对她的厌恶一样。
狻猊抬头去看白苏苏,面露不解。
白苏苏挑挑眉,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开灵完全不知道白苏苏和狻猊两个人之间的明争暗斗,无辜地抬起头,依依不舍地拉着白苏苏的手,又回头看了一眼狻猊,心里不知为何刺痛了一下。
但还是又迅速回头,越过白苏苏的肩膀看见进门的六月雪。
两眼一亮,下意识就要扑过去继续蹭,却被狻猊黑着脸一把拽住手腕,同六月雪拉开距离,只能委屈巴巴地看着六月雪:“狗东西!蹭蹭!”
开灵刚化作人形,只是整个人都还处于狮子的阶段,见到熟悉的人就要扑上去蹭蹭,狻猊对此醋意满满,头疼不已,对开灵嘱咐道:“你现在是人,不能见谁都同他亲近。”
开灵哀怨地瞪了他一眼,“哦”了一声,扁扁嘴,将手从他手中抽出来,去抱白苏苏的胳膊。
狻猊伸手要将她拉到身边,白苏苏刚要有动作,开灵便往白苏苏身后躲了躲,道:“你说的,不能见谁都同他亲近。”
“……”
“噗嗤——”六月雪挑挑眉,“狗东西”这称呼,除了白苏苏会叫自己,便只有她身边跟着的那头贪吃还蠢笨的狮子会叫自己,淡淡地打量了一下身穿淡黄色撒花烟罗裙的开灵,恍然大悟道:“蠢狮子?”
“你这个狗东西!活该你被苏苏扔了!”开灵瞬间炸了毛,龇牙咧嘴地就要往六月雪身上挠过去。
六月雪被戳中了痛处,一只手捋起衣袖便要同开灵干架,漂亮的桃花眼怒瞪着:“你这头蠢狮子再说一遍?”
白苏苏对这一人一狮的势同水火早已习以为常,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吩咐万年秋看好他们两个,自己领着狻猊去了端王府。
狻猊看着开灵和六月雪打得不可开交,心里酸涩蔓延,一步三回头,开灵却从头到尾没看过来一眼,口中直骂着:“狗东西,我今天替苏苏废了你!”
一直到走出天师府,狻猊才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白苏苏睨了他一眼:“自作孽,不可活。”
狻猊压下心头对白苏苏的厌恶,应道:“夫人所言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