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素一见风清月便如同见了救命的稻草,提高声音叫道:“清月,救我!”
白苏苏抬头看去,风清月身着白衣,踏着祥云,双手负在身后,面色清冷。身后一左一右,跟着面无表情的水清浅和棠梨,两人在看到白苏苏时,表情毫无波澜,像是从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像木头人一般。
这个念头一出,白苏苏便下意识向两人的手腕处看去,果不其然发现了同六月雪手腕上一般无二的红线。白苏苏便又去看风清月的手腕,风清月察觉到她的目光,手指动了动,躲避着她的眼神。
“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信不信?”六月雪咬牙切齿,抬手掐着白苏苏的脸颊让她看向自己。
白苏苏一把打下他的手,瞪了他一眼,白郁离立刻眉眼弯弯地冲着白苏苏挥手:“娘亲!娘亲!”
因着她这一动作,横在白素素脖子前的匕首一不小心划出一道血痕,白素素虽然察觉不到半点痛意,却始终提心吊胆着,眼巴巴地望着风清月。
风清月的目光却全都落在白苏苏以及她身后的那个奶团子身上。
那是他和她的孩子?
不对的。
若是在从前,他还会相信她随口编出来的灵猫怀胎五百年的谎话,可亲眼再看过她在炼狱所经受的一切后,他并不认为她能在魂飞魄散后还能保下胎儿。
可这便代表着,这孩子,不是他和她的。
思及前几日在兰城遇见同她言笑晏晏的人,风清月便觉得心脏揪疼。
从前眼里心里只有他的小姑娘,同旁人有了孩子。
这样的认知让风清月险些崩溃,清冷的凤眸也因为痛苦,眼眶带红。
白苏苏注意到风清月的眼神,带着白素素往旁边挪了挪,将白郁离护在身后。
六月雪站在白苏苏身后,见状冲着风清月挑衅地扬了扬下巴,一手揉了揉白郁离白净的小脸,白郁离立刻抱紧他的手指,甜腻腻地唤道:“爹地!爹地!”
孩子,是六月雪的?
风清月的心里掀起一片惊涛骇浪看向六月雪的眼神带着杀气,他释放出强大的威压,企图粉碎这一切扰乱他的神智的猜测。
白苏苏却快他一步,同样释放出威压同他对峙,清亮的眸子不掺半点感情,甚至带着几分厌恶,看向风清月,唇角扯了扯,冷声道:“风清月,你敢动手试试?”
她在庇护她身后的男人和孩子。
她的小姑娘当着她的面,庇护别的男人,和他们的孩子。
风清月一颗心跌进了醋坛子底部,酸得喘不过气来,但他又不愿再伤到白苏苏,只能在六月雪幸灾乐祸的眼神下,收敛起威压。
触及白苏苏略带厌恶的眼神,风清月只觉得有些恍惚,若干年前,他也是这样护在水清浅身前,对她撂着狠话。
而今风水轮流转,却转到了他自己的头上。
百感交集,风清月眸光沉沉,语气酸涩道:“苏苏,放了她。”
“把婚帖上的名字,给我改了。”
“好。”风清月答应得果断,倒让白苏苏有些错愕,警惕地打量着他,风清月闭了闭眼,沉吸了一口气,语气苦涩道,“我们进去改。”
白苏苏还想说什么,风清月继续道:“苏苏,得饶人处且饶人,这是我的婚事。”
言外之意是,不要闹得太难看。
风清月求了个台阶,白苏苏便给他个台阶下。
倒是六月雪总觉得不够一般,同行前往流云宫的路上,抱着白郁离插在白苏苏同风清月中间。
似是怕他听不见一般,故意哄着白郁离甜甜地一声接着一声的“爹地”叫着。
偏偏白苏苏从头至尾没出半句话打断六月雪,无疑是在默许。
风清月眉脚乱跳,比起六月雪的故意挑衅,白苏苏的默许更像刀子,将他本就残缺不全的魂魄都捣碎一般。
每一下都在提醒着他,他的心上人如何同别的男人恩爱不移。
兴许,还不止一个。
可既然不止一个,为什么不能是他呢?
这念头一出,风清月便又觉得自己是魔怔了。
不可能的,那是他的小姑娘,他不会容忍有任何人同他分享她的。
她要胡闹,他便暂时由着她胡闹。
等一切尘埃落定,他要再将她锁回身边。
白苏苏不知道风清月的心思,白素素垂着脑袋胆怯地立在风清月身边,想伸手抱住他的胳膊祈求一点安全感,却在触及他满是寒星的凤眸时收回了手。
一行人行至流云宫外,风清月吩咐了棠梨和水清浅守在门外,又唤来仙侍送来笔墨,递给白素素。
白素素扁了扁嘴,颇有些不情愿地接过笔,沾了墨,重新取了一叠红色的婚帖,一字一字写着。
白苏苏看了两眼便觉得没意思,坐在一旁的海棠木椅子上打量着殿内布局,明亮灵动,一切摆设都很像小女儿家的心思,想来这应当是白素素的寝宫了。
风清月又传来小侍,给白苏苏和六月雪分别准备落脚的地儿,白苏苏打断他:“不用多麻烦,我同阿雪住在一起便好。”
冷不防地被提到名字的六月雪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盯着白苏苏看,而后脸上骤然飘红,不可置信地捅了捅白苏苏的手肘,“你再说一遍,我方才没听清楚。”
“我说我同你一间房。”
“不对,还有一个,你方才唤我什么?”六月雪心里雀跃,白苏苏抿了抿唇,在他满怀希冀的眼神中一字一顿,“狗东西。”
“狗东西!狗东西!”白郁离欢喜地重复着白苏苏的话,六月雪在白苏苏那里吃了瘪,抬手给他脑门一个爆栗,“叫什么狗东西,别跟你娘亲学!”
吃瘪归吃瘪,六月雪方才却也听得清楚,白苏苏唤他阿雪,还要同他一间房。
还算这猫崽子有点点点点良心,能看得出他的好来。
不过他也不能让她太得意了,只能允许她同自己睡在一张床上,倘若她有别的要求,他绝对要严防死守,不给这猫崽子半点可乘之机!
要不,他大度点,给她一点点可乘之机。
六月雪紧抿着唇,艳丽的桃花眼因为欢喜而满是笑意,故意压平了的唇角忍不住扬起弧度。然而欢喜之余,便是觉得怀中这奶团子有些碍事了。
伸手戳了戳白郁离的小脑袋瓜子,颇有些后悔为什么来时要赌气带上这么个拖油瓶,哪怕是丢给他那没人性的老子去喂野鬼也成,这下可好,他想给她一点点可乘之机都给不了了。
白郁离已经习惯了六月雪的喜怒无常,倒是不会再像最开始那般被他凶一句便哭,只是噘着嘴伸手向白苏苏,“娘亲!爹地打我~”
白苏苏便安抚他:“郁离乖,一会儿娘亲替你报仇。”
“吧嗒。”偷听的白素素手上的笔一个没握稳,落在地上,方才写了没几个字的婚帖被一片黑色晕染,只能作废。
她慌慌张张地弯下腰捡起笔,心中满是怨恨。
凭什么,对她就是冰冷凶狠的六月雪,在白苏苏面前就成了那样温和的人?
意气风发,乖张肆意,却只要白苏苏一记眼神递过去,便能立刻收敛起爪牙。
风清月被这三人之间其乐融融的气氛刺激得身上的气息几乎不稳,强烈的醋意仿佛要将他吞没,清冷的凤眸中黑沉沉一片,险些将一口牙咬碎,才没让自己失控将白苏苏从这里扯走锁起来。
按着白苏苏的吩咐,交代小侍将云霞宫腾出来给白苏苏和六月雪。
六月雪颇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风清月满怀醋意却不敢发作,甚至想挖苦几句“前夫看着自己的孩子管别人叫爹,是什么心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和孩子同别的男人住在同一屋檐下,这屋檐还得他自己来安排,又是什么心态”。
但是他不用问,单从风清月黑得煤炭一般的脸色上也能看得出来。
风清月很不痛快,那没关系,他很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