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苏苏一觉睡得格外安心,从前时刻缠绕着她的噩梦竟一扫而空,眯着眼伸了个懒腰,便察觉到怀中有个毛团子在拱来拱去,甚至软乎乎地“喵”了两声。
白苏苏愣在当场。
寻常人听着只是小奶猫睡舒服了无意识的喵叫声,但白苏苏是灵猫,自然听得出来这小奶团子叫的是“娘亲”。
她一个激灵弹了起来,扭头看了看自己平坦的腹部,脑子还有些混沌。
她应当是没记错的,自己当初跟风清月说怀孕,的的确确是在撒谎,连所谓的喜脉也不过是她制造出来的假象。
但是而今怀中确确实实凭空多出来了个黑团子,倒让她有些转不过弯来。
黑团子歪着脑袋盯着白苏苏,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奶兮兮地又叫了一声:“爹爹?”
白苏苏:……
成吧,她还是当娘吧。
白苏苏认命地又瘫回去在垫子上,圆碌碌的猫眼一眨不眨盯着房梁,再三在心里给自己疏导半晌,才让自己勉强接受自己在不知不觉当娘了的事实。
睡觉误人呐!
大黄从厨房出来时,口中叼着迎春做好的吃食,闷哼一声,气呼呼地推给白苏苏,任凭白苏苏怎样撒娇讨好,大黄也仍旧别过头不去看她。
白苏苏只能讪讪地舔了舔鼻尖,小口啃着吃食,黑团子便立刻骨碌碌地迈着小短腿蹭到白苏苏身边。
迎春忙于店里的事务,要到天黑才能回来,李侍卫白日里也要当差,家中便只剩下大黄守着,至于这黑团子,便是无时无刻不粘着白苏苏。
白苏苏耐着性子将他哄睡了,又撒娇央求大黄帮忙照看着黑团子,才抽出空闲溜出门。
她知道白素素就在城中,但具体住处在哪里,她也分不清,便挨家挨户地跳上墙头去找,没成想没寻到白素素的住处,倒是瞧见了被关押在一处偏僻院落中的云处安。
白苏苏趴在墙头,门里门外都有重兵把守,云处安在院落中练完剑,便坐在一旁的海棠树下读书。
她用一只后爪扒拉了两下脑袋,小声“喵”了一下。
云处安闻声看过去,见是一只只有三条腿的黑白色的猫儿,警惕的目光柔和了许多,转身去屋子里拿出来点点心,掰碎后轻声唤着“咪咪,下来”。
看守的侍卫注意到云处安的举动,见他只是垂着眉蹲在地上喂一只不知从哪里来的野猫,也不甚在意。
白苏苏小口啃完云处安放在手心的点心碎片,歪着脑袋在他手心蹭了蹭,云处安便由着她跳上自己的肩头。
她用仅自己和云处安能听到的声音说:“是我。”
云处安沉寂如死水的眼睛骤然发亮,紧拽着手心有些颤抖。
白苏苏的声音他是认得的,阔别七年之久,他从来没这样迫切想要听见她的声音,简直想立刻便告诉白欢,他没有骗她。
师父真的回来的。
天启不会有事的。
他甚至都能想象得出来,他的小公主知道后会是如何的激动兴奋,因为痛苦而成了白雪的一头秀发,许会得到慰藉。
白苏苏又道:“我问你事,若要回答‘是’,你便在地上画个圈,若要回答‘不是’,便在地上画条直线。”
云处安点头,拍了拍手心的点心碎片。
白苏苏问:“六月雪攻打天启,天启连连战败,你是被抓来这里的?”
云处安抿着唇,拨开一从杂草,在地上先画了一个圆,又接着划了一条横线。
“来送降书?”
云处安画了一个圆。
白苏苏神色严肃,察觉到云处安的失落,用前爪拍了拍他的肩头,“不必介怀,投降求和在此时确实是最佳抉择。”
而后又问,“六月雪出动了魔兵吗?”
云处安画了一条圆。
白苏苏拧紧了眉,又问:“开灵在前线吗?”
云处安画了一个圆,白苏苏沉思片刻,也稍稍放了心,但是不知为何,心头的不安却越发强烈。
开灵的能力她是信得过的,但无奈六月雪就是个疯子,她有些担心开灵的安危。
白苏苏又问了几个问题,得了答案心里便有了计较,从云处安肩上跳到地上来,歪着脑袋在草丛中打了个滚,甩了甩尾巴便叼着云处安放在一旁的酥油饼跳上墙头。
路过长街时她听到一阵喧嚣,只见人头攒动,向着一个方向涌过去。
白苏苏心头一动,沿着墙头飞快奔过去。
于人群拥挤中,她看见六月雪骑着高头大马,身后的马夫架着一辆马车,马车上放着一个铁质的巨大的笼子,笼子中躺着一只巨大的白狮子。
四只爪子都带着泥泞,一双眼睛紧紧闭着,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能够证明她还活着。
是开灵。
白苏苏一眼便认了出来,立刻从墙头跳到地上,挤过人群,向着马车飞奔过去。
“这就是传闻中天师大人身边的灵兽?”
“瞧着除了大了点,也没什么特别的!”
人群熙熙攘攘,白苏苏心急如焚,三条腿并用,飞身扒住马车车板,狼狈地跳了上去。
“哎呦,这只猫可不得了了喂!”
“只剩三条腿儿了也不安生,哎哎哎,你看,它居然去挑衅狮子了!”
骑着马的六月雪听见人群中的动静,扬手示意马夫停下。
翻身下了马,绕到马车后面,便看见黑白色的猫儿将脑袋伸进笼子中,用一条前爪去扒拉着狮子的鼻子,黑色的带着一点白毛的尾巴微微弯成一个弧度。
然而那狮子半晌没有半点反应,白苏苏焦急得只能用猫语“喵喵喵”叫着开灵。
六月雪上前拎着猫的后颈,打量了一下她的三条腿,不耐烦地扔到一旁。
白苏苏在地上滚了一圈,仰头冲着六月雪凶狠地“哈”了一声。
龇牙咧嘴,炸着毛,尾巴绷得直直的。
六月雪打了胜仗,心情颇好,见这样一只不知好歹的野猫冲着自己凶,倒也不恼,只用脚尖轻轻将它踢着翻了个滚,露出干净的肚皮。
白苏苏三条腿紧紧扒着六月雪的鞋子,猫眼瞪得圆圆的,凶极了:“喵——”
“啧。”六月雪眯了眯眼,不知怎的便想起来,自己从前给白苏苏那只猫崽子洗澡时,那没良心的也是这么凶。
许是,猫儿的天性便是如此?
六月雪没养过猫,也想不明白,只是想到醉扶归用来讨白苏苏欢心的那只三条腿的黑猫,诡异的好胜心驱使着他拎着这只猫儿的后颈带回府上。
不过一只猫儿,跟谁没有似的。
他这只白里带黑的,乌云踏雪一般,不比醉扶归养的那只丑东西的黑团子好看百倍?
六月雪嫌下人手脚不利索,便亲自倒了水,给捡来的猫儿洗了澡,又吹干毛,用一块白净的帕子笼罩着猫的脑袋,为了防止她咬人,还“贴心”地用一只手圈住她的嘴。
白苏苏被按住命运的咽喉,有些生无可恋,任由六月雪给自己打理着毛,只偶尔甩甩尾巴。
六月雪被逗笑了,揉了把白苏苏的猫脑袋:“我想想,给你取什么名字好些。”
白苏苏眼神瞬间聚焦起来,六月雪思索片刻,捏着白苏苏的耳朵道:“叫狗东西吧。”
白苏苏:……
风水轮流转,倒也不是这么个转法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