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澈透亮的水,盛在精巧细腻的玉杯里,杯底一朵青莲栩栩摇曳。依莲对端茶的女佣微微点头道谢,拿起杯子,喝了一小口。
清冽甘甜,入口生津。
“啊,这水,可真好喝!”郝叔赞叹地惊呼之余,忍不住断起杯子,又喝了一口,如品茶般细细体味。
“这是屋后茶山底下的泉水。”池强昊解释道:“那泉水是后山上茶叶上的积雪融化后透过层层茶叶渗透到地下,经过地底下矿物层的过滤后变成的矿泉水。我找过专家来鉴定,说比任何矿泉水都好。只是,泉水的量很少,只有春末时节每天收集到几坛。”
“难怪水中隐隐有茶叶的醇酽,又有雪水的清冽。”郝叔赞道:“这让我想起,红楼梦中从花上收集雪埋在地下而酿的水来。”
在如今有钱人都从国外进口的矿泉水喝的年代,这样费周折地收集矿泉水喝的确实不多见。这个人,居然附庸风雅如斯吗?
这样想着,依莲不由得悄悄抬眼想偷偷打量书房的陈设,怎知她刚刚抬起眼,目光便与他正凝视着她的眼神轰然相撞。依莲不由得浑身一凛,赶忙垂下视线。
心跳却毫无章法起来:如今,号称已经改变诸多的他,眼神其实一点都没有变,依然深邃难懂,依旧霸道无铸。
不,此刻,他的眼神更加可怕。依莲感觉到他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网中的猎物。
依莲知道,眼前的这个人虽然已经披上了温文尔雅的外衣。但是,他还是他,他依然是以前那个不可一世的混世魔王。甚至比以往的混世魔王还要可怕,因为他已经披上了温润如玉的翩翩佳公子的外衣。
正想着,依莲看到一个秘书模样的中年男子从一个考究的文件袋中抽出两份打印好的文件来,她的心里一紧,脊背渐渐僵硬。
——看,还是来了。
装成温柔和煦的谦谦君子,扮作热情好客的主人,可是,他却迫使她签那样的契约!
“你们先看看,如果觉得哪条不合适的就提出来,我们再修改。”温和的语气、谦逊的话语,仿佛一个温文雅尔的书生在谈论琴棋书画。
“好,好的。”细细品过珍贵的矿泉水,郝叔对池强昊的好印象似乎又增加了不少。
依莲接过被递到的手中的契约,手里握着薄薄的几张纸,她的脑子里似乎空白一片,又似乎轰鸣一片。契约上面的字她一个都看不下去,也不忍看下去。试问,一份把自己卖出去的契约,有谁能镇定地看得下去?
“依莲,你还好吗?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池强昊凝视脸色苍白如纸的依莲,道:“要不到隔壁的房间休息一下吧?”
“不要!……不用了。”听他要她去他的房间,依莲怕得几乎要落荒而逃。她只能拼命定住自己想要逃开身形,语气尽量放缓:“我很好,我们还是尽快签约吧!”
“好......下周一登记结婚,下个月举行婚礼......”池强昊的声音似乎从遥远地地方传到依莲的耳中。
她听到郝叔问池强昊:“这么快?会不会太匆忙了?”
“快是快了一点,不过不会匆忙的,”池强昊胸有成竹地说道:“我全都安排好了。”
依莲疑惑地蹙起了好看的秀眉:他们在说什么?登记结婚吗?
当初郝叔一提起池强昊的名字,依莲马上想起他曾经的那句霸道邪恶的话:“总有一天,我会得到你的。”再联系他一贯的邪恶表现,依莲一直以为,他所说的得到她,不过是想买下她,让她做他的地下情人而已。
如今,她听到他们在谈的竟然是登记结婚。
结婚,一辈子的相守,和这样一个人么?
结婚,公开地和这个人捆绑在一起么?
可是,何畔怎么办?
想到何畔,依莲的心口便骤然一痛,无意识地,她便喃喃地说出来口:“不结婚,可以么?”
“什么?!”郝叔的惊得差点坐不住:“你怎么......嗨,依莲,你不要犯傻呀!”依莲这傻孩子说的是什么呀?嫁入池家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啊!
依莲不理会郝叔的惊诧和劝说,只凝住池强昊:“可以么?”
“不可以。”池强昊的语气是平稳的却又是十分坚定的。与郝叔相比,他要镇定多了。他墨黑的眼眸直视着依莲的眼睛,声音却是温柔的:“依莲,我爱你!我要和你朝朝暮暮,长相厮守。而且,那也是我们多年前的约定......
“好吧,”低下头,不去看他逼人的眼睛,她更恨不得堵住耳朵。她不想听那肉麻的言辞,更不想听他提那所谓的约定来粉饰太.平。于是,她开口打断他:“就......那样吧!”
罢了,罢了,情人和妻子,不过是一百步与五十步的距离罢了。无论是哪一步,只要迈出去了,她跟何畔,怕是再无可能了。
何畔......
心头传来尖锐的痛,胸口似乎翻涌着腥气,一口血差点喷涌而出。依莲凄然体味着让人窒息的疼痛:原来,这才是最大的代价啊!
失去了等待何畔的资格,永远失去爱何畔的资格,这才是她不甘心付出的代价啊!
心底疼痛的血液逐渐升腾上来,化作蒸气,凝在眼里。
“那个,池先生啊,”郝叔看了看泫然欲泣的依莲,对池强昊说道:“我们来之前柳先生跟我说过,要加上一条才能签约。那就是,以后如果依莲小姐想要离婚的话……”
“不行!”一直文质彬彬地温言软语的池强昊忽然一声暴喝,把郝叔吓了一跳。
正对着契约默默出神的依莲也吓了一大跳,手中的文件脱手而落,纸页“哗啦”轻响,飘落地上。侍立一旁的秘书过来弯腰捡拾,再次递到依莲的手上。
“郝先生!”看了看依莲苍白如纸的脸色,池强昊深吸一口气,声音降低了许多,但语气里的强硬丝毫没有减少:“结婚是件大好事,你这当子提那不吉利的干什么?”
“对不起!”郝叔赔笑道:“但那是柳先生的意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