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吕毅调整好心情再次打开电脑,果不其然,邮件已经占满整个电脑屏幕的一半空间。他点开,里面全都是江水的照片,她站在北海道紫色的薰衣草花海中面朝自己灿烂的微笑。
她的脸,原来好苍白啊!
为什么他从来都没有注意过,从高中那年开始,江水的脸色就开始病态地变白,为什么他从来都不去体谅她,反而是和她赌气,玩着自以为理所当然的幼稚游戏!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他知道,自己的报应来了,反而变得冷静许多。“要我赔偿你什么吗?”
“我什么都不要,也不需要。”
“那是要我辞去工作,从此隐姓埋名,才得以逃脱你的折磨?”
“没那么简单,你即便辞去工作,我想让你身败名裂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那就是,想要我命?”小毅深吸一口气,他的眼底早已因为连日失眠而发黑。
“我要你亲手杀了你现在的爱人,听说你们感情很不错,杀了她你一定会很痛苦吧!”
“可我不爱她,我和她结婚不过是为了生活,没有爱情。”
“少来这套,你不动手,等待你的就会是更加不堪的结局。你和江水的事情,应该还没有完全忘记吧,要知道,这些年是谁为你隐瞒下来的。”
哈!他总算看开了,当一切都说穿之后才会明白,原来很多事情自然而然就可以看开,就像一只走到尽头的渔船,不管有没有收获,这次旅程,它已经走到尽头。
他翻开墙上的挂历,选中一个吉利的日子,私自提交了辞职信,他不要研究所因为自己的过错而背负骂名。
那天回家后,他热心地做了满满一桌菜,紫贝既开心又害怕,从来都不愿意进厨房的大男子主义者,今天竟然也做饭了,虽然有好多都是从小区外的饭店里订来的外卖,可紫贝,依然很幸福地一一品尝起来。
不知是紫贝多心,还是事实如此,她第一次觉得小毅看她的眼神是那么粘腻,比他们第一次交出彼此的时候还要缠绵,深刻,不舍。
色泽娇媚的红酒被她拥进眼底一饮而尽,她欢欣一笑,仿佛第一次在北海道的海边见到渡边毅时的那副笑脸,血滴顺着她的嘴角呜噜噜滚落下来,她无声倒在吕毅的怀抱中。
童话故事里说,白雪公主和灰姑娘,即便吃了巫婆的毒苹果也不会死掉,只是,她们要沉睡很长很长时间,等到百十年后的某一天,一定会出现一位骑着白马的王子来为自己解除咒语。
“小毅,几十年后,几百年后,你会为我来解除咒语吗?我可能要永远睡去了。”紫贝的心脏在灯光下默默低语。
爱情是烟火的同类,为了一瞬间绽放的美丽,要付出多少倍的寂寞与心酸,你有想过吗?
所以啊,不要太贪心,不要太贪心,千万不要太贪心。有了,便迎着它,称颂它的美丽,没了,便要学会等待啊,小毅,永别了!
江水合上眼睛的最后一毫米,她知道,他的轮廓将会自此消失,今后,也将在某个崭新的世界里找寻重生。
小毅将藏在花瓶里的摄像头取下来,他将文件压缩后以保密形式传送到某个英文网址,那里,有什么在等待着这份美餐。
他知道,自己终究是不愿再生存下去了,于是带着紫贝的尸体骑着摩的,闯进陈旧的地下铁轨。
白雾渐渐散去,中年男人的模样也渐渐清晰起来。
“小毅,是吗?”落英朝他恳切地望去,她要问候他。
男人微笑,点点头。
“死神,”落英在浓雾散去的尽头,锁定她的踪影,她说:“我们有必要去一趟地狱,也许,很轻易就可以解除他的遗憾。”
“你有什么头绪吗?要知道,这次是我有求于你,我可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以前,我是可以随意进出别人记忆的,对这个人,我丝毫没有办法。”
“当然有了!”落英鼓足劲头,“我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他妻子的灵魂!只是,你一定要躲起来,等我探探她,好吗?”
男人朝她认同地点头,他愿意听她的安排。
奈何桥边,有一个简陋的小木棚,低矮的门前人来人往,桥上也是人来人往,桥边盛放着鲜红的芍药花,落英和死神站在桥头,一眼便望见了低洼处的小木屋。
“这是什么味道,好香啊!”落英嗅到一股不知名的气味,似新茶,似卤料,似瓜果之清香,似腐变之酸涩。
死神看出她的疑惑,卖关子地说:“这啊,就叫做五味杂陈,人生百味!”
“切,卖什么关子嘛,没意思,我自己去问好了!”说着,落英拜拜手,向着桥下的方向走去。
木棚下,老桌旁,坐着一位白发桑桑的婆婆,婆婆腰间佩着一枚青色的玉饰,最为抢眼,模样绝似一只青狐。婆婆脸上皱纹丛生,行动迟缓,却丝毫挡不住她麻利的劲头。她的身旁杵着一只半人高的大陶缸,陶缸里冒着热腾腾的蒸汽,落英越走进就越肯定,刚才的五味杂陈就是从这里冒出来的,莫非,她就是孟婆?
落英又好奇又兴奋。她看着眼前神色各异的灵魂接踵而过,或急切,或迟犹地接过那碗滚烫的孟婆汤。
“吹一吹,别喝太急,暖暖身子,好上路!”婆婆一边盛汤,还不时看着他们喝汤的样子,切心地嘱咐。
“往事不可追啊,一笑似云烟!”喝了孟婆汤的人,婆婆袖子一挥,他便被瞬间移出冗长的队伍。
“好!”落英拍手,“婆婆好文采!”
闻声而来,孟婆不由得停下手里的工作,直面打量她一番,诧异地问:“你还没到投胎的时辰,为何要过这奈何桥,到我这孟家屋?”
“咦?你怎么知道我没到投胎的时辰?”
“何止如此,我还知道,你不是这个年代的人。”
“为什么?”落英掐住腰,有些不服气。
“你的谈吐,气质,眼睛,都不像,他们都是一些现代人,这样一对比还不是轻而易举就能看出来,如此简单的答案还要我解释吗?”
“那你觉得,我是哪里人?”落英想难一难她。
“如果没猜错,你来自明朝,正德年间。”
“婆婆好眼力!”落英竖起大拇指,又问道:“那,婆婆你呢,你是孟婆吗,知道这么多古往今来的事。”
“我啊,我是一个活了上千年的老人精了!”说着,她哈哈大笑起来。
此时,落英发现,桌边竟然一个人都没有了,长长的队伍不知何时早已消失,整个孟家屋都笼罩着空荡荡的一层薄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