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女郎,是古灵川旧家女子,眉毛如画,绝世聪明。有个清河生,是徐家沟名望人家的儿子,和女郎是中表亲戚。
清河生从小跟随母亲回娘家,和女郎玩耍,两小无猜,相互慕悦。渐渐长大了,彼此的爱意更加真挚,两人私下里已有立下了一生相许的誓言。
女郎到了及笄之年,找了时间,对清河生说:“菟丝及水萍,所寄终不移。物品尚且如此,何况是人呢?妹与兄从小至今已十多年了,笑则成双,手则相携,情意相投,精神和洽,可以说盟约如金石一般坚固,和那些浮动的水藻,转眼即逝了,大不一样。你回去了,一定要告诉父母,终归要结为夫妇,同床共枕,以慰此夙愿。要是有什么差错,那么我只有一死而已了。”
清河生答应了她,说一定会禀明父母,把她娶过门。清河生把自己的心意告诉母亲,母亲没有反对,转告给父亲,父亲却不同意,说:“此女太过聪明,恐怕不是享受厚福的人,并且我中意和某家结亲了。”竟然,就和别家订婚了。
女郎听说了,心里想和清河生见上一面,就一死了之了,两家防别人说闲话,竟然也难以相见。
清河生有一天终于到了外戚家来,从女郎纱窗下经过,女郎瞥了他一眼,就低下了头,泪水不停地从眼里滚了出来。
清河生也含着泪水,走出门去,将要上马的时候,伫立了好久,无可奈何地感叹,然后才上马离去。
清河生回去,就成亲了。
有一天,出去拜访客人,走在荒郊,看见女郎迎面走来,清河生急忙下马,女郎就拉着他的手一起走。
到了一处宅第钱,敲门进去。
两个女童执着灯笼出来,迎接他们走进一间屋室。然后,他们一起坐在灯月之下。
女郎先嘘寒问暖,接着问道:“新人可好?”
清河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女郎气怒地说:“盟誓未寒,你却另有其人了,你说残忍不残忍?”
清河生委曲地说自己无法自主,都是父母的旨意。
女郎道:“我已不是人了,然而和你还有三年的缘分,仍得与你成婚,以了夙愿。成婚的日子,就在今晚。”
清河生昏昏忽忽的,没有什么警觉,等他醒来,则睡卧在坟冢旁边,询问打柴的樵夫,则女郎已经死了,正葬在那里。
清河生悒郁地回到家。
从此,清河生每晚都会到女郎的墓地去,并时常缠绵恩爱。
清河生渐渐精神受到亏损,家人担心他,让十几人环坐在他周围,守着他。众人微微打盹,想要睡去了,忽然听到风声,则像是有人从众人中拉着清河生的手,门也没有开,就出去了。
十几天过去,不知道清河生被带到哪里去了,一直没有得到他的音耗。
后面,村里的人听到戏楼上有欢笑声,走上去一看,杂乱地陈放着酒菜,清河生正拿着莲花杯歌唱。
众人把他抬回家中,夜里,又让人环守着。又一阵风声响起,众人像是昏迷了一样,清河生又不见了。
四处寻找,才发现在书斋顶棚上。
听到女郎说道:“实佐君子,簪蒿杖藜。欣欣负戴,在冀之畦。”
家人又把清河生拉下来。
听说邻近村庄有个驱邪的法师,法术很灵,家人就把他请到家里。法师刚摆设好神坛,挂上旗子,一个小孩就说道:“刚才看见一个女子在坛下翻筋斗。”
法师道:“这是我的法力,等一下,就把她捉住。”
正在说话,一块砖飞来,把法师打倒在了地上,接着,又让法师跪在坛下,感觉坛上又女子数落他说:“你有什么能耐?只不过欺骗愚笨的人,获取利益而已。我和他实有夙缘,活着不得匹配,死了也要实现,是菩萨主的婚,登载在鸳鸯薄上的。你妄自设坛施法,自己还不知道羞耻,这是为何?”
说完,坛上忽然飞下一片旗子来,好像有人拿在手里一样,来回舞动,让法师连翻筋斗,一连翻了十几个,躺在地上,已是面无人色。
家人让清河生到坛前作揖恳求,道士才苏醒过来,分辨不出是白天还是黑夜,也认不出谁是谁,只觉得天地旋转,头脑昏忽而已。
有新来的僧人,向来喜欢说大话,听说了这事,在众人中夸口说:“他家不来请我,要是我去了,看鬼还敢怎样?”
话还没落口,觉得有人把僧人提到半空中,越过院墙,飘到树顶,再越过树顶,升入空中,众人追上,已看不见踪影了。
第二天,才见到僧人半死不活地躺在荆棘丛中,衣服破碎,而身上几乎也没有一块是完好的了。
于是,清河生家才清理一间空闲的屋室,挂上帷帐,摆上床榻,放上枕头,铺上锦被,布置得像是新房一样,请女郎居住。
过了一年多,女郎对清河生说:“我将要分娩了,当和你分开一个月,一个月之后,你就可以抱上儿子了。”
刚满一个月,女郎果然到来,众人听到呱呱的啼哭声,一看,又不见,然而,又不时地看见重帘下撒出童子屎尿来,女郎善于女红,刺绣工巧。她所制成的丝绢,犹如轻盈的云雾,所制成的布匹,可比得上黄润橦华木一般柔滑,所制成的佩囊,犹如蚕虫吐丝作茧一般精细,所制成的鞋子,犹如凤钩莲花一样精美。
家里的丝帛,悄悄散失了,经过询问,知道都是女郎拿去用了。
一天,女郎对清河生说:“雨绝无还云,花落岂留英?我难道喜欢以灵魂侵扰你家吗?阳世已是无缘,常常含酸哀叹。三年以来,与你相处,也算夫妻悱恻有情,稍微弥补了生时的遗憾。现今缘分已尽,再留在这里,就不好了。望你珍重,不要再念及我。”
流着眼泪,抱着儿子,就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