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凰不似众人般望着脚下，目光反而看向身后的密林，一直淡淡的面色此刻变得有些凝重。

风如墨的速度果真如此之快，竟能瞒过所有人的眼睛……若不是自己有秘法，刚刚那一招自己只怕就要身首异处了。

“他压根就没有跳下去。”

出乎意料，一直旁观的云飞昂忽然开口，见众人似乎是不相信自己，他一双细眯眼又转到了司空凰身上，发问道：“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吧？”

这个云飞昂竟然也看出来了？

司空凰心里有些惊讶，但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司空凰的话显然要比云飞昂有信服力多了，众人立刻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云飞昂见状抱胸于前耸了耸肩膀，细长的眼里带了一丝玩味的笑。

雷临君看着两人的表情，心口忽然沉了下。

就不用说司空凰了，现在就连这个突然冒出的陌生男子都能看出究竟，而自己这个隐世大陆的雷少主却丝毫未觉，唉…这世道终究是要变了。

*

“管不了那么多了…”

司空笑忽然从地上站起来，一双黑眸透过万重黑云，仿佛看到了那正在万丈青冥盘旋的雷龙。

就剩下最后三道雷，是死是活就在这一下了！

书灵凝神望着司空笑眼底迸射出的战意，心里有些触动，忽然想起自己记录过一些上古的防御阵图，便立刻送入了司空笑识海，“仙子，这些阵法或许可以一用。”

司空笑微微垂眸在识海了将那阵法过了一遍，片刻后，司空笑抬头拍了拍书灵的木偶身子，唇边勾起一抹感谢的弧度。

“书灵谢谢你，这个说不定能救我一命。”

书灵挠了挠头，其实心中有些不好意思，要不是自己疏忽大意，哪里还需要这些阵法？张了张嘴正打算开口说声抱歉，忽然耳边传来司空笑轻轻淡淡的声音：“书灵，你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先离开这里？

书灵闻言不由得一愣，一时间没有理解司空笑是什么意思，“仙子…”

司空笑抬起手摸了摸书灵寄身的木偶，唇角的弧度始终没有放下过，“书灵，先前你帮我那么大一个忙，还害你了受伤，但我可能也没机会报答你了。”

听到这句话，书灵愣在了那里，心中的震动无以言喻。

你……说要报答我？

白皙小巧的手掌轻轻将木偶端到自己眼跟前，司空笑咧嘴对着书灵轻轻一笑，而就这样一个浅浅的笑容，瞬间让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抱歉啦小书灵，让你白白帮了我那么多忙。”

司空笑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吸了口气低声说道：“如果我渡劫失败，下场恐怕不太好看，小水灵跟我说你们这些灵物都喜欢生的好看的人，你最初跟着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呵呵…既然如此，那你就记住我现在的模样吧…”

书灵呆呆的怔住，一双眸子失神的望着面前近在咫尺的绝美笑靥。

事实上，他本不属于这个秘境的。

想他作为一个书中之灵，怎么可能在一个人迹罕至的秘境诞生？只不过是在一个极其偶然的机会才进到这里，这一进来便再也找不到出路，而他自己，也是打从心底里不想再出去。

万般思绪如暗泉喷涌，书灵不自觉抿了抿嘴，几百年的回忆接踵而来……

他是万书之灵，不知道有过多少任主人，而每一个得到他的人，都只有两个目的：一是让自己帮他们变强、二是遇到了困难问自己找办法。

他曾以为这就是自己存在的价值，所以每一次他都竭尽全力去帮助每一个主人，即便是为了帮助他们让自己触犯了禁法也毫不犹豫，因为除了这一点，书灵想不到自己的存在还有什么价值。

而那些主人，变强了的会为了他们各种各样的目的离开；得到了救助的会感恩戴德的对自己道谢，然后也心满意足的离开……

似乎他只是一个工具，一个为他们达成目的而无偿指路的明灯。

所有人都能在他这里得到他们想要东西，事成之后，他们也会对自己说一声“谢谢”，可从来没有人想过，他凭什么无偿的帮助他们？他自己又能得到什么？

事实上，这个问题就连书灵自己也没想过。

而今天，有一个人给了他一个不一样的答案，她一样说了“谢谢”，一样对自己投以感谢的目光，可她却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因为她会说：

我会报答你。

报答吗？

书灵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跟自己说报答，因为从来没有人觉得他需要报答，也从来没有人想过自己要为他的帮助报答些什么。

所以，当司空笑这句报答在书灵耳旁响起时，他原本平淡如水的心一下子掀起了万丈波澜。

书灵此刻真的就像他寄身的那个木偶一样一动也不动，一颗沉寂了几百年的心在震动着，作为精灵，他的眼底竟然有了只有拥有七情六欲的人类才会有的感动和泪意。

这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一个人像司空笑这样，自责因为她的缘故让自己受伤…

这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一个人像司空笑这样，认为自己的无偿是理所应当…

这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一个人像司空笑这样，会对自己说我要报答你……

这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一个人像司空笑这样，会为了一个被用来达成目的的工具笑如此好看……

这个笑容，是他几百年以来，见过的最美丽的笑容！

司空笑看书灵呆愣愣的半天不说话，感觉到空中的雷劫已经酝酿的差不多了，便举起手准备自己把书灵扔出去。

“仙子…”

忽然，一道几不可闻的低唤打断了司空笑的动作，书灵从寄身的木偶中脱离，“仙子，你愿意做我书灵的主人吗？”

“……”

司空笑初闻有些诧异，但很快反应过来，另一只垂在袖子里的手指微动，一道流光在书灵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包围住了他。

书灵仍旧定定的看着司空笑，如果此刻司空笑点头，那么他想…自己是愿意与她同生共死的……

司空笑给出的答案在书灵的意料之中又在他的意料之外，只是那么简单的一句话，又一次让他心中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