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立冬早在第一场揭晓的时候,就往驿站送了一封信。
是往京城方向的,快马加鞭。
驿使从水路一路北上,不过十日有余就将作者信笺送上了康元帝的龙案上。
金殿内,康元帝早就屏退了左右内侍,翘着二郎腿,半躺着倚在龙榻上。赵菜子垂手立于内殿,等着康元帝的吩咐。
非礼勿视。
若是让人瞧见了这一幕,一向内敛稳重的康元帝,坐没坐姿,睡没睡相,怎堪当一代帝王!赵菜头也只是敢心里想想,这话他反正是绝对不敢说的,不过有人敢。
这人就是远在南下镇的杨立冬,最终,成功地被发配到了杨家村这个山沟沟一般的小山村子里。
“你们当朕愿意做这个皇帝,要是让朕选,朕宁愿待在西北,吃吃烤全羊,大葱卷大饼,岂不乐哉!”康元帝原本的封地在康定城,听的是软语侬音,尝的是各色江南风味。
可是到了西北,就是那风都是能割人的。那时候还是康王,差点儿罢工不干了,要不是意外地发现,西北人吃东西真是豪迈,咯吱咯吱地咬着大葱,大碗喝酒,大手划拳。
原本已经进入了半绝食状态的康王,愣是吃下了卷饼,还没吐!康王的水土不服,不药而愈。
那日,就是杨立冬烤的肉,又安排人弄了这一出。康王没有提到的是,跟男人差不多高的西北女人,居然下腰也是这般容易!
赵菜子生怕康元帝就这般眯着眼,把自己给弄睡着了。忍不住轻咳一声,缓缓吐字,“陛下——若是让人瞧见了,怕是不大好——”
康元帝总算是睁开了眼。
赵菜子好不容易成了亲,康元帝也不好总是借着给他“赐婚”的由头,时常招他留在金殿内商议“婚事”,借机作弄他!就是作弄!
赵菜子曾深深地以为自己是已经算得上逃出康元帝魔掌,这不,又以“要事与赵爱卿相商”给留了下来。
为何,这京城里,如今走得走,散得散,只留下他了!
康元帝动了动身子,闻言乖巧端正地坐在龙榻上,伸手拿了一张卷饼,摊在左掌上,拿着银著,“冬子,你越来越不了解朕了。若是你早些说,烤肉快凉了,朕早就起来了——”
能吃就好,能吃就好!
康元帝是如此对内侍开口的,“赵将军来了,去吩咐御膳房的,做几个拿手的西北菜来,就卷饼吧!”
拿手菜,还是卷饼。
康元帝这是愈发不打算忽悠内侍了。
原本,康元帝还会说,“赵将军从小出生在西北,乍一来到京城,怕是好些不习惯吧,去,吩咐御膳房的,做几个西北菜肴来,若是做的好,赵将军定会大大地看赏!”
严格来说,赵菜子并不是西北的。不过康元帝拿着做借口,一向使唤地惯溜儿的。
“菜子,自己动手嘛,麻溜儿点儿!”
赵菜子“愤恨不平”地用一旁的另一双银著夹菜,肉!麻溜儿地卷起,咬上一口。
“怎么样?这可是朕特意从西北弄来的大厨,做的可是纯正的西北风味儿,都快走了两三个月了,才到京城!”康元帝也不夹肉了,只看着赵菜子恨恨地咬了一大口卷饼,然后呆住了。
似是在回味儿。
三两下就解决了一个卷饼,不管康元帝如何劝,都不肯再吃一个卷饼。
赵菜子当做啥事儿都没有发生,躬身立在一旁。也没想着伺候着康元帝用饭——
康元帝抖了抖左掌上摊着的饼子,开始夹菜,五花肉片,五花肉片,五花肉片,五花肉片……
赵菜子的右眼抖了抖,一眨不眨地盯着康元帝一片两片三四片地放着五花肉片,还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
“陛下!已经是第七,第八片五花肉片儿了,您上回还说要保持身材!肉吃多了不好!”
忠言逆耳!
“朕是被饿怕了,就喜欢吃肉了!”
赵菜子真的听不下去了!
康元帝的前三十几年一路顺遂,到了西北后,不过是因为水土不服饿了几日,后来,回京的途中,被人袭击,无法躲进深山里,又不敢生火,吃了近半个月的野果野菜。
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陛下,可是这饼子快卷不下去了!”赵菜子咬牙道。
康元帝眼疾手快地再夹了两片五花肉,“凑个十全十美!”想着又放上了个荷包蛋!这才歇了银箸。
这吃点儿肉还得讲究十全十美。
难不成每回吃肉,都得数着肉片来?单数不吃,吃双数?
熟练地卷起,鼓鼓囊囊的一个卷饼,大口咬下去,满足地点点头。
幸亏,还记得食不言!
吃干抹净。
“可惜了没有以前的那个味儿了,杨立冬那小子难不成真的不打算回京了?心眼真小,朕又不是真罚他,这就跟朕呛上了。还乐不思蜀了,娶了媳妇生儿子了,可惜了一手烤肉的好活计了!”
意犹未尽。
康元帝低头打量着几个盘子里,只那五花肉那一盘子里下去了不少。
赵菜子眼疾手快地将几个盘子收拢,不愧是在战场上撒过热血的,那叫一个“快准狠”。
康元帝也知自己不能再吃了,拄着下巴,哀怨地道:“菜子,你这可是娶了媳妇忘了媒人了!你也知道,要不是你们几个在这儿,朕也吃不上这些东西。”
赵菜子微一踉跄,甩手不干了。
“陛下可是将我的亲事搅黄了,我与我家媳妇的媒人明明是冬子的媳妇。”
康元帝咧嘴一笑,“若是朕没听错,菜子这是在怪罪于朕吗,可见朕还是恋恋不忘于人。要不朕下旨,让皇后家的那个侄女,不知叫啥的小姐指婚于你,结成千古良缘,也算是成就了一段佳话。也算是让我媒人坐实了!”
赵菜子的婚事原本是想着让田慧来做这个媒人的,不过路途遥远,也只能作罢。崔鱼儿挺着肚子成亲,康元帝自然要为自己的部下撑腰,特批礼部筹备婚事。
康元帝亲自下旨,皇后保媒。
不过,私下里,赵菜子被罚跪在跪了整整一整日,十下军棍。到了崔府,又被罚跪了一日。
赵菜子汗湿了掌,连连讨饶,“鱼儿是啥性子的人,陛下还能不知晓?陛下,我可是一路跟着您的,家宅不宁可是大忌啊!
鱼儿挺着五六个月的大肚子,要是有个好歹,或是给气着了,那我也不活了!”
赵菜子丝毫不觉得康元帝只是在说笑,若是不把话给说绝了,康元帝说不准,闲来无事,就下一道旨意,自此,赵府就多了个美娇娘。
美不美,娇不娇,赵菜子不晓得,但是是个雌的!
“看将你吓的!堂堂一国皇后的侄女,就是做正妻也是绰绰有余……”
“陛下,赵菜子不才,家中已有正妻!还是陛下您下的旨意!”赵菜子这会儿赶紧服软,陛下啊,我的正妻还是您给做媒来着!
康元帝也甚是苦恼,他这不是被皇后缠得无法。
皇后,是康元帝的结发妻子,康元帝还是敬重这个皇后的。
“朕怎听皇后说,她那侄女甚是后悔,自打那回拒了你后,就后悔非常,只是小女儿心态,硬撑着不敢开口。至今不肯再嫁人,就是皇后给说了好几户好人家,都被那侄女给拒了!
直到前些日子,皇后又一回提起,才哭着道出了,她对不住你,就是进赵府给你暖铺子也心甘情愿,不要任何名分!若是你不愿,就宁愿终身不嫁!”
他,这是赶上了桃花劫了?
“陛下,您懂的,我我无福消受!”赵菜子就差挥汗如雨了,若是让家里的那个崔鱼儿知道,自己就是因为相亲相的次数太多了些,才惹上了烂桃花,不知道会不会让自己不准进屋!
“陛下,谣言不可信!”
康元帝轻咳了一声,立刻就有人进来收拾东西,“给赵将军搬一条椅子来!”
这是打算坐下来慢慢说了?
“陛下,咱多年的交情了,我这一从军,就是跟着陛下的,你可是要念着咱这些年的旧情的。这京城里的,只剩下我了,若是我家宅安宁,我还能时常在宫里陪着陛下吃吃喝喝,就是拿我做幌子,也便利哇——”
“菜子,你这是让朕为难了。皇后,可也是跟着朕一路到西北的,这有多少女人能做得到!朕对皇后是真心的敬重。
皇后从不为娘家说情,就是这事儿,朕觉得真不算是大事儿,这人都不要名分了,难不成还不行吗?这不是将人往死路上逼啊。朕也无法,要不,朕也学人做个保,让你跟皇后,商量商量?”
康元帝躲在深山半月有余后,带着几个随从,大小赌场,妓院,哪儿人多往哪儿去。可是又不少见识的。
康元帝还创下了,凭着三个铜板,赚了六十两银子的不破记录。
真是天命所归!
“陛下,我已经年纪一大把了,若是再不生,也不知道能不能生得出儿子了!我大姐说了,我爹娘的遗愿就是让我生个小子,继承香火!鱼儿正大着肚子,要是有个闪失——”赵菜子断然拒绝。
决定回去好好商量商量去,这国丈府到底是何意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