稷王府今日有大喜事。
继几月前稷王大婚之后,王府竟还能第二次如此张灯结彩,大操大办喜事。
只不过大萧嫡庶分明,虽破了例给了谨萱用了正妻才能用的正红色,终究是没让她从正门入府。
谨萱这些时日一直在驿站住着,她算是大萧的客人,出嫁也是从驿站迎的亲,不过周嘉玉并未亲自骑马来迎,礼数在此,她也还算理解,由王府的迎亲队伍迎到了王府门口。
到了侧门,马车便不便往里进了。
“侧王妃,还请您下马车跨火盆入王府。”
喜婆恭谨道。
谨萱掀开帘子,由贴身侍女领出来,手执一团扇,遮住了脸,头上的冠珠摇摇晃晃,她小心站稳,由喜婆扶着跨过了火盆。
喜婆一路将谨萱送到了王府的轩雅阁,这里是除了云雪院和烟霞阁以外最大的院子,前几日宫里方才来人修葺了一遍,算得上是王府里顶体面的院子之一了。
王府里按侧王妃的位份拨了十二个婢女,小厮洒扫若干,都已经在轩雅阁等着听训。
谨萱一踏进轩雅阁,先是环顾了一下院子,瞧着还算体面,心里比较满意,抬头看了眼侍女小厮们,也都还算清秀干净。
只是王爷竟不在轩雅阁。
“王爷怎么不在?”
“回侧王妃,王爷今日有要紧公务处理,怕是要等到下值回来才能同侧王妃完成大婚了。”
谨萱有些不满,好在周和颐早同她说过大萧的规矩,她是侧室,能风光嫁入王府已经是极大的体面了,有些事不必太求毛求疵。
“王妃的院子在何处?”
“方才咱们路过的烟霞阁便是王妃的院子,比您的轩雅阁还要偏一些,离云雪院也远些,整个王府里,就只有您的轩雅阁离王爷的云雪院最近了,想必也是王爷的安排。”
谨萱听底下侍婢这样说,心里喜滋滋的,团扇随手扔给身边的喜婆。
“既如此,本公主也不好显得太小心眼了,本公主就先不更衣了,等王爷回来再说吧。”
她今日穿的是哥哥重定做的嫁衣,尚衣局还送来了一套更加华贵的,只不过她并不太喜欢,反倒这套更衬她的肤色,衬得她肤如凝脂一般,连不常夸赞的嫂嫂都说她貌美,王爷瞧见了必定也喜欢。
她为了他甘心做妾室,留在离家千里之外的上京,王爷可不能辜负她的一片痴心。
周嘉玉回王府之时,府里的喜字红绸都还挂着,王府里灯火通明,像是某种庆贺,他觉得有些吵闹。
“大婚既然完成了,明日一早便让人将这些东西都撤了吧。”
“是。”云墨应下,“王爷可是要去轩雅阁?”
“去瞧瞧。”
皇上赐婚,又是忻都受宠的公主,他不去看望一番似乎过不太去。
路过烟霞阁之时,周嘉玉往院里瞥了一眼,里头还亮着灯,想来江挽云必也没有睡着。
若非她在御前胡言乱语,又怎么会轮到这番下场,亲眼瞧着别的女子热热闹闹嫁给自家夫君的感觉想必不好受。
周嘉玉有些叹气,又忍不住想笑,笑到嘴边发出了一个怪异的声音,引得云墨不由得看向他。
他忙收住。
轩雅阁里,谨萱都快等睡了,婢女上了两盘糕点给她,有点过甜了,她一直在喝水,发冠摇摇晃晃的,已没有了白日里那样的体面,可是王爷还是没有来,
“王爷回来了,侧妃等您许久了。”
听到婢女的声音,谨萱才急急忙忙的坐起身举好团扇。
“恭迎王爷。”
周嘉玉走进房间,昏暗的光下,谨萱面容娇羞,用团扇半遮住脸。
“公主安好,”
周嘉玉有些敷衍的行了个礼,喜婆进门完成了剩下的礼数。
“礼成,恭喜王爷侧王妃喜结良缘,请喝合卺酒。”
谨萱举起酒杯,周嘉玉却瞧着桌上的酒杯迟疑了片刻。
“合卺酒就罢了,都是些虚礼。公主连日准备大婚想必十分辛苦,今日本王便不打扰了,本王还有公务在身,你们伺候侧王妃歇息吧。”
说着,周嘉玉已经起身准备往外走了,一时间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谨萱放下团扇,不解的看着喜婆。
“王爷……”
喜婆要去拦人,周嘉玉人已经走远了。
谨萱气愤不已,一把将团扇扔在地上,怒气冲冲的将头顶的冠摘了下来。
“有什么公务非要今夜处理?!”
周嘉玉快步离开轩雅阁,出门时才松了口气。
“属下还是头一回见王爷躲着谁。”云墨有些诧异,不由得多了句嘴,“不如还是像以往一样,用些迷幻的熏香糊弄过去,明日晨起侧王妃必然也是记忆模糊的……”
“今夜有些累了。”
不知怎么,瞧着这红烛嫁衣,他忽然有些累了。
路过烟霞阁,他鬼使神差的转了脚步,踏进了院门。
院子里静悄悄的,想来侍女们也都去睡了,夜灯灭了大半,只点了几盏,往里走了走,内室还亮着烛灯。
烛火随着风微微摇曳,静悄悄的,显得有些凄清。
“王爷今日迎娶侧妃,王妃心里想必很失落。”
揣测到周嘉玉的想法,云墨不由道,“王妃想来是不将心事宣之于口的,想来也是对王爷用情极深。”
这番话周嘉玉还算受用,心中刚刚泛起一丝涟漪,透过半开的窗瞧见了屋内的全貌。
江挽云正同双喜等三个侍女打叶子牌,桌面上放着几十枚铜板,这一轮她正好赢了大把的牌,拿着铜钱笑的花枝乱颤,嘴角险些咧到了耳后根。
他驻足原地,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这是夫君纳妾时女子应该有的状态吗?
她们很快新开一局,这一局江挽云运势不太妙,好像快输了。
果然,她满脸悲愤的将铜板交了出去。
脸上的难过之情可比那日在御前听说他要纳妾明显太多了。
旁边的云墨也傻眼了,他话方才说出口片刻,就被王妃啪叽一下扔在了地上。
这不符合常理啊。
“咱们好像都看错了王妃的本性。”
她怕不是敲锣打鼓吆喝着给他纳妾,好让自己省心。
风吹过来带着些凉意,周嘉玉攥着拳,为自己的自作多情深深感觉到了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