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玉骤然惊醒,殿内一片漆黑,只有隐隐的月光从窗外透进来。
“陈文。”
殿外守着的陈文听到响动忙走进殿内,周嘉玉已坐起身,额头浮起一层汗。
“皇上,您梦魇了。”
陈文递上一块帕子,随后又准备了一杯温水递给周嘉玉。
周嘉玉一口气将水喝完,思绪回笼了些,人也稍稍冷静了下来。
陈文想着或许是白天冷宫的惨状让皇上有了阴影,也不敢多问,只小心的在一旁伺候着。
周嘉玉重新躺回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母妃刚去世的时候他每晚噩梦,不敢告知身边人,每每梦醒常常一个人抱着被子哭,后来渐渐淡忘,已有十余年没有梦到过母妃,几乎快要把她的脸都要忘记了,但是突然再梦见她,竟然如此清晰。
只是这个梦实在是太可怕,那个危险的天平,他再走多少次都无法做出选择。
当年的事,他一定要查清楚。
次日清早,江为清被召见到正阳宫。
江为清心中忐忑,自新帝登基之后他再未被召见,日常请脉也不会宣他,今日突然宣召,只怕不会是什么好事。
江为清自知同周嘉玉有旧怨,不会轻易化解,也早就料想到会有今日。
殿内,江为清诚惶诚恐的跪下。
“臣拜见皇上。”
“江太医。”周嘉玉脸上看不出神色,语气也十分沉稳,“多日未见,听说江太医在太医院十分清闲惬意,朕想起有些旧账还未同你清算,恰好给江太医找些事情做。”
“不知皇上说的是何事?”
自从昨日听闻孙秋瑜死在冷宫,他便想到过往事总会被皇上扒出来。
当年事做的也是极为冒险,幸而皇上对元妃没有那么深的感情,于家出事之后,虽顾念着多年侍奉并没有追究元妃,却也是对她厌弃了,即便猜到她可能死于嫔妃争斗,也没有深究。
没想到偏偏让元妃的儿子继位,他当初受了多少屈辱,现在自然要一桩桩一件件的讨回来。
“当年是谁让你送毒药给我母妃,你又是如何将毒药送到我母妃手中?”
“当年是瑜贵妃下令,瑜贵妃告诉臣,先帝想让元妃悄悄地死去,便让臣着手研制毒药,臣虽有怀疑,却不敢不从,毒药研制后,臣便遵从瑜贵妃旨意,将毒药送给了元妃。”
“是你亲手将毒药送到我母妃手中的?”
“……不是。”说来江为清有些为难,更有些心虚,“在送毒药之前瑜贵妃改变了主意,让挽云替臣将毒药送给了元妃娘娘,说是、说是让挽云送元妃最后一程。”
“她可是你的女儿,万一她好奇将毒药偷偷吃了,你可有想过后果?!”
周嘉玉大怒,怒火夹杂着某种噩梦成真的失落感,他不由质问江为清。
“挽云十分听话,不让吃的东西她是不会动的。”
“所以你就让一个四岁的孩子去杀人?”
“臣……”
江为清自是无从反驳。
“江为清谋害皇妃,罪证确凿,即日起废除官职,押入大理寺,着秋后处斩。”
江为清怔坐在地。
“皇上饶命,就算您不看臣在太医院多年任劳任怨,也看在挽云的份上,杀了她的父亲,日后皇上再难同挽云再续前缘、皇上!”
“云墨,将人带出去。”
云墨迅速走进殿,把江为清带了下去。
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周嘉玉缓缓呼出一口气。
“皇上是否身体不适,不如奴才派人去将郡主请进宫替皇上诊脉。”
陈文小心翼翼问道。
“不必了。”周嘉玉说完便起身,“御书房太闷,去御花园走走。”
陈文小心的跟在周嘉玉身后,心里有些担忧。
后宫之中只有一位妃子,便是跟着皇上从王府出来的萱贵人,萱贵人一进宫便被安排在与正阳宫相距较远的宫中,且这两个多月以来,皇上从未翻过牌子,更是从未去瞧过那位萱贵人。
若是现在郡主在后宫便好了,最起码皇上在她身边,心情还能好些。
此刻宫外,御和堂内。
入夏后常有生病者,叶大夫年迈,江挽云便只让他在御和堂坐诊三个时辰,其余时间都是她在顶替叶大夫,王煜积极的忙前忙后,总算不是拖后腿了。
听闻十三殿下周嘉煦受皇命去李府提亲了,李文魁欣然接受了周嘉煦的彩礼,过些日子便要去求一个好日子将婚期定下。
江挽云想祝贺李书宛一番,替她备一份大礼,又怕见到她会引起李书宛的惆怅,便一直没有登门。
没想到过了两日,李府的管家却登门了。
“郡主,情郡主去瞧瞧我家小姐。”
“书宛怎么了?”
“小姐与老爷置气,已经整两日不食不眠了。”
“怎会如此?”
江挽云十分诧异。
“小姐一向尊敬郡主,还请郡主帮着劝劝,同十三殿下的婚事是皇上指定,是万万悔婚不得的呀。”
可怜管家一把年纪了,胡子都花白了,还要为个小姑娘发愁叹气。
江挽云无可奈何,又担心李书宛,便让王煜去请叶大夫回来坐诊,自己出发同管家一道去了李府。
恰是用午膳的时辰,江挽云刚走进院子,便见李书宛将碗筷都扔了出来,送饭的丫鬟也被赶了出来。
“我不吃!”
李书宛说话也已是有气无力,若是再饿下去,只怕人就虚脱了。
“有劳管家再让厨房备些书宛爱吃的菜,我进去劝劝。”
江挽云推开房门进去,从屏风后扔出来一个茶杯,江挽云眼疾手快的闪开,茶杯砸在地上,迸溅起无数碎片。
“书宛现在胆子大了,要谋害师父了?”
听见江挽云的声音,李书宛探出头来。
“师父,你怎么来了?”
“这些日子你没来医馆,师父自然担心你。”江挽云绕过屏风,看到李书宛满脸的疲惫虚弱之色,有些心疼,“怎么虚弱成这个样子了?”
“师父不用担心,书宛身体好着,饿个两三日不成问题。”李书宛反而宽慰她道,“况我这里还有些存粮,饿得紧了的时候便吃一块。”
她将被子掀开,里面是一包糕点,被压的都有些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