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眼处传来的剧痛让邹拾光想要马上昏过去，但除了剧痛之外，他又感到释然，眼前虽是黑暗，到那股恶念似乎也湮灭在了这黑暗之中。

“痴儿啊，痴儿，我本可以帮你，你这又是何苦。”那老者看着邹拾光灰暗的双目，略有些惋惜地说。

“这是我心中的恶，怎么能让他人帮忙。”邹拾光用已经有些沙哑的声音回答。

“哈哈哈，不错，你的恶只能你来除，虽然你这办法看似有些笨，但谁又能说这或许不是最好的办法呢？你这般勇气，倒是让我王守仁刮目相看。”老者大笑起来，而他后面所说的话，却是让邹拾光猛地一震。

“你，你真的是王守仁？”虽然眼睛已看不见，但感觉到王守仁就在面前，邹拾光心里仍泛起波澜。

王守仁没有说话，只是挥手让一团白光包裹着邹拾光。

此时的邹拾光，只感觉到身上的温暖，还有眼前黑暗中的一个光点。而他已经确定，这人就是王守仁！

“为什么要暗示我来这里？”想到自从看了王岩那本书之后的种种迹象，那分明就是想让自己来这里。

“原因有两个，一个关于你，还有一个，关于世界。也可以说，既关于你，又关于世界。”

“先说你的吧，在你看我的书时，我就感觉到你身上有很强的心魔，若是任由其发展，那对你和这个世界而言，都是一场灾难。所以我把你叫来，就是将这个隐患拿掉。”王守仁不急不缓的说。

“那第二个呢？”

“第二个，是因为我这一缕残魂苟延了太多年，到了该消散的时候了。”说着，王守仁嘴角有一丝苦涩，而从他的语气中，邹拾光听出些许担忧。“我穷尽一生，参悟圣贤之道，得知圣贤之道，吾性自足，不假外求。最后知道了，心就是道。”

“心就是道？”邹拾光似乎明白了什么。

“而当初的我，即使参悟了道，也无法凭借一己之力扭转乾坤，那时，邪道猖狂，刘瑾之辈层出不穷，天下苍生苦不堪言，于是我开始讲学，将心学的光传播出去，才勉强在那个时代撑起一片光明。”王守仁说得时候，眼中有深思，又无奈，还有骄傲。

“但我不放心，所以死后，执念让我的残魂留在了这里，暗中寻找能继承心道的人，保护这中华的光明。但现在，我已经无法再继续了，你，就是我寻找到的最后一人，我想让你继承我的道路，然后在这个世界陷入黑暗之时，用光明之学拯救它，就像从前的心学传人们一样。”

从前的心学传人？邹拾光想起了徐阶，戚继光，梁启超，想起了那句：我心学门人，虽时代更替，风云际变，仍中流砥柱，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这就是心学门人的使命和骄傲！

“我愿意。”邹拾光语气坚定。

“嗯。”似是不感到意外，王守仁满意的点了点头，“那以后，就拜托你了。”言语间，王守仁的本就有些虚幻的身体逐渐变得更不清晰，到了快要完全消散的时候，突然化作一道强光冲上天际，不对，不是强光，是一条巨龙，东方巨龙！巨龙在天际咆哮，然后直冲而下，一口将邹拾光吞噬了去，然后再度跃上苍穹。

“我在哪？”邹拾光现在不仅看不到，而且连感觉似乎都被封闭了，但却没有慌乱，他相信王守仁不会害自己。就在迷茫间，一道声音传来。

“道，是天地间最本质的东西，无形无质但又无处不在，轻如鸿毛却又重如泰山，它是天下规律与法则的总和。接触了道，就能接触自然法则与规律，甚至是掌控。”

掌控自然法则与规律？那不是神才能做到的事吗，就连武侠小说也不敢这么说啊。邹拾光心中震惊。

“人各有不同追求道的方式，有人习武求道，有人从医求道，有人以声乐而为道，有人以绘画为道。无论哪种道路，都由心而发，所谓心道。”

“心道只会给你选择的资格，不会为你选择，你自己的道，还要你自己去走。”

“记住，天为乾，地为坤，心为眼，万物生。”

声音渐渐消失，邹拾光似乎看见了眼前的一切，一条庞大的银白色巨龙头上，站立着一个穿着白衣的年轻人，此人英俊潇洒，意气风发，双手负于身后，正面带微笑地看着邹拾光。

“我一定将心学传承下去！老师，好走。”邹拾光明白了眼前的景象，连忙跪在地上说道。

那变年轻的王守仁笑着朝他点了点头，脚下巨龙咆哮一声，带着他向更高空飞去。而一道黑白两色相间的光束，直直地自上方落在邹拾光身上。只觉得眼前又是一黑，邹拾光就晕了过去。

洪溪，王阳明墓。此时已是邹拾光来此的第二天早上。

“嗯。”慢慢地睁开眼，站起来，邹拾光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看着那块写着明王阳明之墓的墓碑，总感觉空了点什么。

再从石台下盒子里拿出一只香烛，点燃，然后插在瓷钵里，“老师，你放心吧，一路走好。”

心里这么想着，突然猛地一震。然后睁大眼睛看着周围地一切。“这，这怎么可能。”翻手从大衣里拿出那块小镜子。

镜子里的脸依然帅气，但那双眼睛仍是灰暗的，眼睛下方还有血划过的痕迹。擦干净那些血迹再看，眼睛还是灰色，很明显，这双眼睛已经瞎了。

“确实是瞎了没错，可是为什么我还能看得见？”似乎想到了什么，邹拾光把眼睛闭上了。这次，仍然能看见，心里一动，又黑了下来，再一动，就又能看见了。于是他释然了。

“这就是心为眼吗。”

抬起手，心念一动，邹拾光的右手被一团柔和的光覆盖，光芒里透着阵阵温暖。而左手却是一片黑芒覆盖在上，神秘而深邃。

“道。”看着双手上的变化，邹拾光情不自禁地念了出来。不，这还不是全部！

心神全部开启，邹拾光身上似乎被分割成了两边，右手边与左手边分别燃起了白色与黑色的火焰，就连他的眼睛，也是一白一黑。远远望去，邹拾光就像是一个两色火人。

而他两旁的花草树木，也分别染上了黑白两色，黑白两色火焰越来越大，最后直冲天际，将整个阳明墓场都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