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特纳奇怪地转过头来,“我以为你不感兴趣。”
“我不是不感兴趣。”苏钺耸了耸肩膀,“不管你承不承认,对于窥探别人的**,每个人都会有或多或少的冲动。我只是不太想把这次旅行弄得太复杂。”
“那你为什么又问了呢?”特纳笑着问道,“是你内心的冲动突破了你的自制力了吗?”
“没有。”苏钺无奈地道,“当你向我诉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女主人公正在向我的未婚妻同样诉说这件事情。你应该清楚,女人总是更有同情心,所以我不得不替我的未婚妻完成她的心愿——她不想让她的偶像沉沦在悲伤的情绪中。”
“谢谢你,郭婧女士。”特纳有几分搞笑地冲着郭婧行了一个抚胸礼,“你是个善良的人。”
转头又对苏钺道:“你看,你是个理性的人。你觉得你和库恩以及阿比盖尔的交情还没到可以因为他们的感情问题说话的地步的时候,你并不想涉足这件事情。可是你又是一个可以为了爱情改变想法的人,当你爱着的人向你提出请求的时候,哪怕这件事情并不在你的计划中,你依然会为了她做些改变。可是库恩不一样,他是个极端理性的人。或许这是他们这个民族的特质,他们可以去研究最深奥的物理学问题,也可以用数学算法来表达一段旋律,还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抓住机会创造一大笔财富。可是当他们认定了一件事情没有结果或者不值得做的时候,哪怕内心在挣扎,他们依然会按照理性的固定轨道去行事。”
“所以,你是说,库恩对阿比盖尔并非无情,也并不是感受不到阿比盖尔对他的感情,甚至他对阿比盖尔也是有着同样的感情的。只是限于某些问题,觉得开始这样一段感情会让两人或者两人中的一个受到伤害,才压抑了自己真实的内心?”苏钺问道。
“没错。”特纳点头道,“阿比盖尔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受他资助的小女孩了,而是成为了万众瞩目的一代巨星。如果和一个大她二十多岁的男人恋爱甚至结婚生子,会对她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这是你的猜测?”苏越问道。
“不。”特纳摇了摇头,“这是库恩的内心。”
“好吧。”苏钺点头道,“我知道了。”
“那么……”特纳搓了搓手,“东方智慧真能解决这个问题吗?”
“……”苏钺觉得最好还是找个时间给特纳普及一下中国古代的某些知识,以免他被某个不负责任的二把刀带入歧途。
郭婧听完特纳的话已经非常高兴了,她赶紧去找阿比盖尔,向她说了刚才特纳说的那些话。
“是吗?特纳真的是这么说的?”阿比盖尔兴奋地问道。
“没错,阿比盖尔,我亲耳听见的。”郭婧笑着道,“现在,我觉得你最好做个决定,要不要独自上台给库恩先生演唱一首《MyHeartWillGoOn》?”
“不,亲爱的!”阿比盖尔笑着摇头,“这是你的爱人写给你的歌,我只要告诉库恩,这首歌就是我想对他说的话就好了。”
“可是,阿比盖尔,若是库恩先生依旧不接受呢?”郭婧担心地道。
“这没什么。”阿比盖尔笑着揽住了郭婧的肩膀,“那就让他继续假装下去好了。反正该我做的事情我已经做过了。”
阿比盖尔满脸微笑,可是郭婧却觉得最后这句话依然蕴藏着浓浓的悲伤。
于是在离开体育馆的时候,郭婧忍不住向苏钺复述了和阿比盖尔的谈话。
“咦?”苏钺笑着点了点郭婧的额头,“你把那首歌交给阿比盖尔独唱,那你唱什么?”
“我可以和阿比盖尔合唱一首她的歌啊。”郭婧仰着头道,“其实不一定非要在演唱会上登台的,只要在现场看到阿比盖尔唱歌我就已经很满足了。”然后又想起苏钺的“雄心壮志”来,有些忐忑不安地问道:“你不会怪我吧?”
“当然不会。”苏钺揉了揉郭婧的头发,“就像你说的,其实这次唱不唱歌已经无所谓了。”
晚上,苏钺做东邀请特纳、库恩以及阿比盖尔在自己住宿的酒店吃晚餐,以感谢三人邀请他和郭婧参加此次演唱会。阿比盖尔忙了一天排练的事情,看起来比较疲惫。苏钺也没搞得太隆重,就像昨天几人吃的那顿简单的晚餐,反正大家已经是朋友了,倒是真不必太客气。
吃完了晚餐,便又分成了男女两拨开始聊天。苏钺到底是把“半部论语治天下”这句话给特纳解释清楚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特纳惊讶道,“原来只是读书人的自我宣扬!我还真以为有这么一本神奇的书呢!其实根本屁用没有,是吧?”
“不过我们的祖先还说过另外一句话,叫做‘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苏钺笑着道,“意思是说,世界上的一切事物,不论好坏,只要你细心观察,都能从中体会到某些道理。”
“好吧好吧。”特纳不在意地摇着手,该是对这些佶屈聱牙的东西失望至极,“我们还是说说我们都懂的事情吧,否则我总是觉得我的智商不够。”
“呵呵,你们两个都是导演,大概可以交流一下。”库恩笑着道。
“嗯……提到导演的话,我这几天倒是构思了一个故事,你们要不要听一下?”苏钺笑着道。
“好啊!”特纳感兴趣地道。就连郭婧和阿比盖尔也把注意力转移了过来。
“嗯,是这样。有这么一个男人,四十岁左右,单身,生活规律,打扮老气,住在一间狭小的公寓里。他每天乘地铁出门,回家前买两瓶牛奶,家里养着一盆绿色的盆栽,回家后按照固定的节奏和步骤做饭、吃饭、打扫卫生、照料盆栽。邻居都觉得这个不太说话的男人非常老实。其实呢,他从事一项非常需要条理性和理智的工作——他是一个隐藏在平凡人外表下的杀手。
他的邻居中,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他们经常在楼道里碰到彼此,有时候会说两句话。一天,这个小姑娘出门碰到了男人,就主动要求帮他带两瓶牛奶回来。可是不幸的是,这个小姑娘出门买东西的工夫,一伙毒贩误闯了她的家,杀死了她的父母和幼小的弟弟。小姑娘从自家门口看见了这悲惨的一幕,故作镇定地敲开了邻居男人的房门,并从此和他生活在了一起。
小姑娘发现了男人的真实身份,也发现了这个男人极为理性的表面下非常幼稚的一方面。她缠着这个男人教给她杀人的技巧,两个年龄相差很大、但心灵无比契合的人就这样纠缠在了一起。”
苏钺讲得是另一个世界的一部非常有名的电影作品《这个杀手不太冷》中的桥段。不过却进行了自己的改编,比如在原来的电影中,小姑娘玛蒂达的父亲本身就是一个毒贩,被杀也并非是因为毒贩误闯她家,而是因为她的父亲私吞了一包毒品。不过这个情节就不适合在这样的一个场合讲出来了,最多以后真的要拍这部作品的时候再添加进去,反正现在讲得也仅仅是一个故事梗概罢了。
“在被包围的时候,男人让小姑娘带着他的盆栽从通风口逃了出去,自己却留下和外面的人周旋。他机警地化妆成一个受伤的警察,离开了公寓的大门,可还是被发现了。枪声响起,他拖着受伤的身体逃进了一个巷子,是生是死不得而知。
小姑娘来到了一个平静的地方,将男人的盆栽从花盆里移了出来,正当她和那株植物说话的时候,一双男人的脚出现在她的面前……”
苏钺喝了口咖啡,就不再继续讲下去了。其他三人却被这个故事吸引住了,过了好久,阿比盖尔才开口问道:“然后呢?”
“然后?”苏钺笑着摇了摇头,“或许是字幕吧。”
“可是……”郭婧有些不满意地道,“那个男人到底死了没有?出现在小姑娘面前的男人又是谁?”
“不知道。”苏钺无赖地道,“或许那个男人已经死了,出现在小姑娘面前的是杀死了小姑娘的父母和那个男人的毒贩;也可能那个男人没死,他受伤后依然杀死了那个毒贩,出现在小姑娘面前的就是他本人;或者,那个男人死了,但他的经纪人或者联络人找到了小姑娘,希望小姑娘继续做那个男人过去的工作。谁知道呢?”
“我觉得,追究那个男人死没死不太重要,故事就是要让人有想象的余地才是好故事。”特纳是一个导演,天生就喜欢搞这样开放性的故事——毕竟可以拍续集。
“可是心里总是很期盼有一个结局。”库恩摇头苦笑道。
“为什么呢?”苏钺反问道,“总是要有些可能,生活才会更美好不是吗?”
“但太遗憾的故事总是令人悲伤。”库恩道,“毕竟还有很多事情没来得及做不是吗?他们的故事应该继续下去才对。”
“这个遗憾是谁造成的呢?”苏钺直视着库恩的眼睛,“当那个男人可以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总是瞻前顾后,担心自己的心会受到打扰、担心小姑娘将来的生活会变得和他一样糟糕、担心这个或者担心那个,然后留下一个遗憾的故事。库恩先生,担心一个问题并不会让问题得到解决,只会留下遗憾。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