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淳于沐这番样子，心中蓦然疼痛，却又是晓得虽然她看起来柔弱，却也定然不愿让我看见她现在这个样子的。于是我便可以压低了声音，沉沉道，“沐姑娘不必担心，在下的确不是坏人，若是离开，在下也必定会携沐姑娘和清荷公子一同离去的，姑娘无须太多挂怀。”
淳于沐点点头，微微一笑，“既是如此，那沐娘在此便谢过了，这孩子如今虚弱的紧，望公子替我多加照顾一下，沐娘感激不尽。”她仿佛感受到了我怀里抱着的人，试探着握住了清荷露在外面的指尖，轻声道，“其实，我与这孩子并无甚关系，只是这孩子总是让我想到一个人。”
我感到喉咙里一阵干涩，低沉的声音掩盖住微微的颤抖，“所以沐姑娘才挖了自己的双眼来救他么？”
淳于沐已经瞎掉的眼睛轻阖着，睫毛上挂这一丝若有若无的晶莹，她笑笑，语气悲伤哀婉，“我与那人自小相依为命，后来随她来到这水月神教，外人都说，她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而清荷，便是她禁锢在身边的男宠。不过后来，她还是不见了，留下这孩子孤独一人在水月教里。这孩子早就为她失了心，成为众矢之的，我若是不护着他，谁还能怜惜他呢！”
我伸手覆上清荷眼上的白绫，心痛......无以复加。
许久，我已经听不见淳于沐说了什么，亦不知道她是何时离开的。直到怀中拥着的人微微转醒过来。
似是感觉到眼睛的异样，清荷颤巍巍的伸出手想去碰缚在眼上的白绫，我急忙按住他的手，柔声安慰，“你的眼睛受伤了，现在还不能看东西，不过没事，等过两天就会好了。”
怀中之人听到我的声音浑身一震！
我搂紧他，满眼的心疼，“怎么了？本座回来了，清荷应该高兴才是啊。”
“不，不......！不要碰我！”清荷猛地挣脱了我的手臂，瑟缩着往后退，缩到大床另一侧的边缘，身下流出的红白的污秽拖曳出疼痛的痕迹。清荷顾不得*的斑斑驳驳的身子，抱着肩膀哭了起来。
“教主不要碰我，会弄脏了手的！不要碰......求求你，教主......不要碰，清荷已经太脏了......”
我闭上眼睛，泪水瞬间滑下脸颊，恍惚间，我仿佛明白了什么，呼之欲出的真相。
“啊......！不要碰我，不不，不要再弄了！你走开啊！”
我脱下外衣，轻轻将清荷搂进怀里，我的体温隔着薄薄的内衣流进冰凉的身躯，清荷在我怀里哭闹，我却越拥越紧。
“清荷，我是教主，乖，不要这样......”我俯下头亲吻他的脸颊，细细碎碎的吻，落在他身上每一块斑驳的痕迹上，缱绻的缠绵的，仿佛将那不堪的侮辱统统抹掉。
很久，清荷抱着我的腰，哭的让人心碎。我拥紧他，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安全感和温度。用力抱着他，就像要揉进身体里一般。
眼泪打湿了我身上薄薄的衣裳，我也哭了起来，恍惚里，我已经分不清了什么虚幻和真实。
清荷终于睡着了，我不知道琅华究竟是怎么虐待他的，他的身子破败的可怕，我知道......清荷......他活不了多久了。
“琅华！”我猛地挥袖，真气扫过之处所有的东西支离破碎！
“来人！”
“教主有何吩咐？”
“琅华在哪儿？”
“回教主，琅华教......琅华他还在大殿上......”
“好，很好！本座正有些事好要问问他呢！”
清荷，我一定要让伤害你的凶手付出代价！
冲到大殿上，我看见琅华还颓然的坐在玉座上，仿佛抽空了灵魂的人偶。我猛地挥袖而起，琅华重重的摔在地上！我翩身飞上玉榻，“来人！”
门外弟子应声入内！
我冷笑一声，琅华，你果真是自作聪明！你即便是头脑精明机智无双，可你却太过心急的想一统江湖，所以才会连教中的弟子都拍案而起，推翻你这惨无人道的卑鄙之人！
“琅华残害我水月弟子无数，刺杀教主，破坏水月教声誉，罪无可恕，将他废去武功，关入水牢，等水月危机解救之后，再做处置！”
“是！”
看着琅华被押下去，我突然感到一阵难以抑制的疲倦，揉揉额头坐回榻上，我闭着眼睛，随口唤道，“莫齐。”
“教主有何吩咐？”
“你领人去趟苗疆诏楠山，将‘妖娆夫人’接回来，就说教主已经归位，她海落梅......也该是回来了。”
“是。”
“去罢。”我摆摆手，又挥退了所有站在大殿上的人，殿门关上的瞬间，汹涌的疲劳仿佛要将我吞噬一般，我颓然靠在榻上。
一阵旖旎的花香缭绕，柔弱滑腻的手滑上我的身子，我睁开眼，看见紫昙那张遮着面纱的半张绝美容颜。
我感到一阵阵的疲倦，抬手揉揉额头，柔声道，“对不起，刚才吓到你了罢。”
紫昙眨眨眼睛，然后摇摇头，他看着我的眼睛，问，“你......不开心？”
我看着这个抱着我腰的绝美之人，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我本以为我可以领他回到幽冥宫，然后只让他记起与我那段温柔的记忆，可是如今，我却让他看到了这些肮脏的事。方才与琅华闹成那样，可他却一直安静的坐在榻上，宛如一个陶瓷的娃娃。
我拉过他，手指抚摸着他的脸，轻声道，“没有关系，有我在，没有人可以伤害你。”
“恩。”怀中的人安静的很，唇角扬起一抹恬静却又妖娆的笑靥。
风从门缝里吹进来，吹在我和紫昙的衣裳上，漾起涟漪。我看着门缝中明灭的阳光，眼神飘渺。
命运的轨道，到底还是偏离了。
很久很久以后，当这件事尘埃落定，所有人的命运都被猝不及防的改变，结局痛到撕心裂肺的时候，我也许会后悔，后悔割舍不下而回到这里。那时候，我常常问自己，若是能够重来的话，我还会不会选择同样的答案。
只不过，却永远都回不来了。天下的命格轮盘，已经转动了。
凤紫昙、韩玉缘、月青辰、白风致甚至是清荷海落梅……所有人，都成了命中注定的棋盘中的棋子，无法改变。
……
厚重的殿门被打开，冷风吹进来，殿内的白纱漫天飞舞。
我回头，冲紫昙温柔一笑，“我有些不舒服，你先去旁边的侧殿，好么？”
紫昙看着我，不说话，很久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虽然收回了水月教，但谁又晓得这里面还有没有琅华的党羽呢！留紫昙一个人，我自然是不放心的。我唤了声，铁云岚便领着两行侍女进来了，隔着层层垂着的白纱，我低声吩咐，“你们将侧殿的寝宫收拾出来，好生安置紫昙宫主。莫齐，你守在寝宫内，不得离开。”
莫齐抬头，诧异的看了一眼紫昙，奈何紫昙带着面纱，他瞧见的只是那双倾城绝色的眼眸罢了。
“是，谨遵教主吩咐。”
我回头搂着紫昙，柔声安慰，“莫要担心，铁尊主会保护你的。”
“恩。”
望着最后一抹殷红消失在门口，我挥袖关上殿门。
现在最需要我的，是清荷。
往后的几天，海落梅回来了，我将水月教的大权都交给了她和莫齐铁云岚，而我，一直都在寝殿里，陪在清荷的身边。
我站在寝室的帘幔外面，轻声呼唤。
“清荷？你醒了么？本座回来了，清荷？”
“教主，清荷公子还在睡。”旁边的侍女小声道。
“他还没醒？”
“回教主，公子醒了，不过又睡着了。”
“他还好么？有没有吃东西？”我望着帘幔内的身影，轻声道。
侍女叫宁华，就是当年我离开风意楼时候带出来的贴身丫鬟，如今我将她提为大侍女，放在清荷的身边。
宁华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欲言又止，却最终还是开了口，“教主，公子他......已经吃不了东西了，他的肠胃，已经全坏了，公子的时间......恐怕不多了，教主！”
我疯了一般的冲进了内室，扯开重重的纱幔，一眼就看见了大床上睡着的少年。
即便是早就知晓了清荷的情况，可当别人说出来的时候，心......还是沉沉的坠了下去。
我坐到床上，小心的将他抱进怀里。
寝殿已经重新换上了一批侍女，清荷的身上也换了干净的亵衣，身子上盖着雪白的绸缎，头发很干净，柔顺的铺了一床，褪去了伤痕的小脸儿乖巧的仿佛婴儿，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是纯净的。
现在的清荷，他美好的就像是未谙世事的孩子。
我俯下身，亲亲他的额头，他不安的嘤咛了两声，我将侧脸贴着他的唇瓣，终于听清了原来他一直唤着的，是我的名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