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明寺司的手在发抖。
他用力捏住那只小比熊的脸, 眼泪不受控制般、啪嗒啪嗒地低落在光滑的木地板上, 让一旁的管家看的目瞪口呆, 好一会, 才找回声音,试探着询问状似突然发疯的小少爷:“您……”
明明刚才还嚷着要把这只该死的狗炖了,谁让它吐了他一脸口水,狂暴又跳脱的,这是怎么忽然就???
“今天开始, 本少爷就要喝它同吃同睡, 一秒也不许它离开本少爷的视线!”
沉默了许久后, 看着满目茫然的狗子, 道明寺幼崽如此霸道地宣布了今后几十年的人生规划。
管家:……您开心就好。
说到就要做到, 在接下来的近半个月里,他的确也这么做了。
虽然有些疑惑这个年龄的薄荷犬, 怎么和真正的小狗一样傻乎乎的,但能把它留在自己的身边, 就已经足够让披着重生皮的道明寺司心满意足——能回到过去, 欣喜若狂的道明寺发誓, 他要把一切的心思和时间, 全部用在青梅的身上,再也不让她离开自己半步。
再说, 比起真正的小狗狗,她还是聪明多了——一定是在装傻吧,想要找契机回家之类的。
在你彻底依恋上我之前, 才不会给这你这个机会呢。
道明寺无比坚决地想到。
然而,如此痴情的男人,却还是为了一件事,变得有些发愁起来……
“它怎么会当众小便呢?!!?!!”
决定好好提升自己的道明寺刚从小提琴课下来,就不可置信地听说,今天女仆带薄荷犬出门玩的时候,稍微晚了点,它没忍住,就在外面的电线杆上撒了泡尿——
“它可是我的薄荷,怎么会……”
蹲在无辜的小比熊面前,和那双清澈的豆豆眼对视,道明寺司实在是疑惑至极。
难道他记错了,小的时候,薄荷在变成动物时,是没有多少神志的?
虽说他也不会嫌弃……
“少、少爷……”一旁的女仆缩着脖子,小心地看了眼道明寺:“您对犬类,是否有些太过于……”苛求了?
——快点睁大眼睛看清楚!它只是一只狗啊!少爷!
同吃同睡不算什么,但让人家和你一起学习各种晦涩的科目,要不是狗爪子无法捏住琴弦,甚至还有教它小提琴的打算——果然大家族的继承人都如此奇葩的吗?新来的女仆不禁如此想到。
“胡说!它可是……总之!就算、就算它只是一只狗,它也是本少爷的狗!!!”
回到过去,年纪变小的同时,心智也徒然变低的降智少年用力抱紧小比熊:“本少爷这么优秀,我的狗就算当街尿尿,它也是天下第一聪明的!”
“是。”女仆当机立断地点头,不再深究刚才的话题。与此同时,为了安抚最近变得有些奇怪的小少爷,她想了想,就从冰箱里拿了一罐他之前爱喝的生牛乳——听说犬类不太能喝这种饮料后,他就再也不提了。
“喝点牛奶,好好睡一觉吧。养精蓄锐,才能继续您下午的课程。”
她笑着说。
贴心地把纸盒撕开,倒入精致的玻璃杯,再用勺子搅匀,女仆弯腰递过去:“来。”
她身高有一米六左右,可小少爷连她的腰部都不到,虽说在同龄人里,他已经算高个子了。可这么小的孩子,就算如何胡搅蛮缠,还是很可爱呢。
而抱着狗的道明寺,愣愣地看着她俯身的模样,顿了顿,他才像是终于回忆起什么一样,喃喃地问:“喂,幸子,我今年多大?”
“您三岁啊。”幸子温温地笑了。
道明寺司:……………
给我等一下。
放下手里的狗,他狂奔向家里的衣帽架,把昂贵的衬衫西裤用力撇到一边,道明寺死死地趴在镜前,透过光滑的镜面,他瞪大了眼。
“……幸子,你再说一遍,我今年多大?”
“三、三岁?”
三岁的小豆丁难以置信:“我三岁就这么高了?!”
“您……爱喝牛奶?”
“……”
沉默了好一会,道明寺问:“那只狗,哪里来的。”
“是您上次和夫人去中国,当地寺庙里的和尚大师送您的呀。听说这种比熊被开过光,所以智商很高……”
“………拿走。”
“诶?”幸子感到身上一重。
“我说,把这只开过光的狗给我拿走!”
道明寺司现在明白为什么他的幼驯染们都嘲笑他智商比狗还低了。
记得薄荷说过,她是两三岁的时候,被齐木夫妇从河里捡到的。
唯独这件事没有忘记,道明寺找到了当时所有可能的旅游景区,对比各种河流潮涨潮发的可能性,最后蹲守在他们的必经地点……
伯父伯母来了。
看着他们说说笑笑的年轻身影,是如此令人熟悉——明明一开始也认为狗很可爱的,怎么到最后,却觉得猫更好了呢。
就在道明寺深刻思考着人生不公平的时候,恍惚间,他们又离开了。
…………咦??!?!?!
——薄荷呢!!!!!
道明寺司,这个将青梅错人成狗的大少爷,此时不得不承认一件事——
那就是在这世上,一个人从来就不能跨越同一条河流。
……
………
那之后,不公平又令人灰心丧气的生活,又过了三年。
期间,道明寺司从未放弃过对薄荷的寻找,一旦看到和金光有关的任何消息,无论多么疲倦,哪怕是半夜梦到,他都会一个鲤鱼打挺醒过来,然后穿鞋子把信息记录下来。
他不认为,梦只是梦而已。
就算希望渺茫,但既然辉夜能够降临人世,天皇也回到了人生的起点,那么这世间,还有什么不可实现之事?
道明寺如此深信着。
……
五岁的时候,道明寺财阀的合作伙伴,为了庆祝孩子的生日,邀请了不少年龄相近、平时家族关系不错的孩子。
这些人都是各大家族的继承人,并非普通的泛泛之辈,轻易是不能应付过去的。
故而,被道明寺夫人催着去参加对方的礼会,结识同阶级的朋友,为将来的人生打基础,坐在私人飞机上的道明寺十分不情不愿,被姐姐吐槽“还是个小鬼啊”,他撇了撇嘴,心想只有利益才是永恒的。
英国雾蒙蒙的气候,同样使人感到讨厌。虽说他到的第二天,那里便稍微放晴,参加的客人们笑着说,不愧是迹部,诞生日,连天公也为其祝贺呢。明明是多云的天气,却没有下雨哦。
想到友人小时候的那副自恋的模样,被他听到肯定又是得意得不行,说什么“这就是本大爷的魅力”,坐在位子上的道明寺司挖了一大块蛋糕,有些幸灾乐祸地想:无论上天对你有多厚待,薄荷还是怀了那个男人的……
想到这一点,他嘴里的蛋糕也开始变得有些发苦。
“天气才不会因为人类的生日而变化。今天没下雨的理由很简单,就算云朵堆积的厚而高,也不一定是雨积云,也可能是受风的影响。这些大人连最基本的常识都没有,呐?我说的对不对?”
一个棕褐色短发,长相秀气、打着考究领结的少年对旁边坐着的道明寺微微一笑:“你也是日本人?”
道明寺无声地扫了他一眼。
“我是白马探,父亲在东京工作,不过平时我就在英国念书,我们可以做个朋友吗?”
自小在国外长大的英伦男孩十分开朗,“我的个人爱好是推理,我猜你是道明寺家的孩子吧——我有没有说错?”
“云层灰白成块,凝厚体重,远看如同富丘的山脉,但尾部稍带絮状的纤维。阴影难描,雨幡下落,这就叫雨积云。”
道明寺淡淡地放下手里的精致望远镜,“今天早应该下雨的,需要多读点书的人是你,小鬼。”
白马探:………
鼓着脸借用了道明寺的工具,他发现上面漂浮的白色云彩,还真是如对方说的一样;便也不禁有些奇怪:“那到底是什么阻拦了它呢?”
“不知道。”
“诶,你这个人,明明和我同龄,总感觉有点冷漠~”
没心思和五岁的小孩子多废话,心情变糟的道明寺将头瞥向一边,无所事事地撑着下巴,只想宴会快点开始,然后结束。
……
“真古怪,我果然还是想不明白……是我的气象知识储备不够吗?”没人搭理,小正太也能独自说的兴起:“我个人是不太相信所谓的灵异事件的,一切非自然的背后,必然有着其科学的解释。”
他轻声嘟囔着,扬起头,晴日放好,万里有云,再低头——高级的宴会,言笑晏晏的人群,鲜花气球蛋糕……究竟是什么阻止了本该倾盆而下的大雨呢——
那双琥珀色的澄澈眼眸,突然像被定住了一般。
“好漂亮……”西装革履的小少年忽然喃喃叹道。“简直是造物主的奇迹嘛!”
顺着他凝滞的目光,道明寺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女孩子。
“……”她怎么会?!??!!!
此刻的她,正被更为成熟一些的英俊小少年牵着手,从高高的白色台阶,慢慢地走下来;他听到了周围人感慨着“不愧是生日的主角,超级可爱啊!”、“薄荷小姐这么年幼,就像是辉夜公主那样美貌呢,听说家里也是如此称呼她?”、“真不知道这样的女儿,将来会嫁给谁才能使人满意……”,道明寺愣在了原地,望着那个明珠般的小姑娘,露出浅浅的梨涡,在兄长的带领下,和人们礼貌地打招呼。
她鸦黑的长发柔顺地披着,笑起来的时候,可爱到使人心化,声音里还带着软软的鼻音,那双晕染着甜美糖汁的墨色眼眸,时不时依赖地回望哥哥,像在确认自己做的是否正确。
道明寺咬牙切齿地看着迹部自然而然地轻搂住小薄荷的肩膀,走到他这里,迹部景吾对他微微勾起唇角,那笑容在自己看来,充满了居高临下的意味:“薄荷,叫哥哥。”
“哥哥好。”
小少女十分礼貌地轻轻提起裙子,冲他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意。
可恶……
“啊,我明白了。”
当他们离开后,坐在一旁的白马探十分不知趣地凑了过来,模样像在思索:“大雨终止的原因,是因为今天是她的生日吧?”
“神明也不忍心让这样的孩子失望呢。”
——那就忍心让我失望吗?!
将正处于极度愤怒狂暴的道明寺少年置之一边,今日宴会的主人公,年幼的少女微微仰头。
“怎么了,薄荷?”
修身挺拔的少年轻轻屈膝,关切地摸了摸她的头:“是累了?那我们先回去休息一下?”
“不用。”
薄荷乖巧地拒绝了他的意见,在对方看不见的角落,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了一个十分开心的笑容。
……原来,那个自称只要付出五元、就能实现她所有心愿的漂亮神明,他所说的话,是真的。
没有下雨,太好了。
那么,她还有很多很多的硬币——可以换糖果巧克力小人书等等被哥哥限制的东西,哥哥总认为她不喜欢吃这些,可是这个年龄的小孩子,怎么可能避开甜腻的诱惑呢。
眼眸如新月般的神明还说过,在海的另一边,有更多有趣的东西……
如果她攒够足够的硬币,大概就能亲眼看见了吧。
思及此处,少女已经无心宴会——而是无比雀跃地、期待着今晚,他的晚安吻。
作者有话要说: 夜斗:啊,被抄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