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继续由波尔昆提开车。他从反光镜里瞟了一眼后排座位，见艾尔肯和塔吉古丽紧靠在一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卿卿我我、缠缠绵绵。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他不由想起莱丽，想起两人耳鬓厮磨的童年，泪水又濡湿了脸颊。

太阳偏西的时候，拉达车回到了营地。

艾尔肯向阿里甫汇报了到费尔干纳去的情况，又把塔吉古丽叫到阿里甫面前，说她就是艾尼的姐姐塔吉古丽，现在来给我们当厨师。波尔昆提在一边说：“我现在叫塔吉古丽姐姐，过些日子就得叫塔吉古丽婶婶了。”说得塔吉古丽脸上飞起一片红晕，忙不迭地跑进艾尼的房间。

阿里甫明白了波尔昆提的话，笑着说：“你艾尔肯大叔早就该娶媳妇了。结婚时我来主婚，波尔昆提当证婚人！”

波尔昆提说：“主婚和证婚是城里人的规矩，到时候我代表新娘家的人，你代表新郎家的人，再找个阿訇来主持尼卡[1]。”

阿里甫说：“司马义读过《古兰经》和《圣训经》，就叫他当阿訇！”

艾尔肯搔着头皮说：“不要那么复杂吧？我们准备好酒席，大家在一起吃喝一顿，再唱唱歌、跳跳舞就行了。”

“那可不行，我把塔吉古丽姐姐嫁给你，不能这么简单随便！”

阿里甫笑着说：“你还真把自己当娘家人了？”

“那当然，我和艾尼是一起向真主祈求过的兄弟。”

晚上九点来钟，艾尔肯查过营房，大家正准备睡觉，一阵汽车马达声由远而近，嘎地一声在营地中央停了下来。

过了一会，波尔昆提被艾尔肯轻声叫起来。他下炕出门，看到营地里停着阿曼的厢式货车。艾尔肯招手叫他到阿里甫房间去，他进门看到阿里甫坐在地毯上，阿曼坐在阿里甫一边，艾尔肯坐到阿里甫另一边。阿里甫示意波尔昆提也坐下，他便坐到艾尔肯身旁。

阿里甫说：“尼加提今天傍晚绑架了热依罕，要我们用这个营地换她，三天之内不换就撕票。”

波尔昆提听了大吃一惊，急忙问：“热依罕是怎么被绑架的？”

阿曼说：“今天傍晚，马兹波夫慌慌张张地跑来找我，说他和热依罕在放学回村的路上被一伙人拦住，那伙人硬把热依罕拖上一辆面包车，他上去阻拦，被踢了好几脚。那些人扔给他一个信封，叫他赶紧送给我，还说不准告诉别人，否则就要了热依罕的命。我打开信封一看，是尼加提写给阿里甫的信，要阿里甫三天之内交出我们营地，回复地点在他们营地，不然就杀了热依罕。我不敢耽误，立马就开车赶来了。”

“我就热依罕一个妹妹，她可是大大的心肝宝贝，我们无论如何也要把她救出来。”阿里甫心急如焚。

“实在不行，只好用营地去换。”艾尔肯说。

“要是交出营地，我们到哪里去安身？”阿里甫反问。

“那我就带领全体队员，今夜去突袭尼加提营地，救出热依罕。我们战斗力不一定比他们差。”

“不行，武装营救不能保证热依罕安全。”波尔昆提和阿里甫都不赞成。

阿曼说：“我刚才提议请沙比尔大毛拉出来说情，阿里甫不同意，说大毛拉不知道我们营地的事，又赋闲在家，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让大毛拉出头露面。”

“能不能请库尔班厂长出面？他交际面挺广，说不定跟尼加提有交往。”艾尔肯说。

“也不行，库尔班只是通过伊凡镇长和尼加提联系过粮食业务，跟他没有深交。”阿里甫说。

“那就请伊凡镇长去。”波尔昆提建议。

“尼加提那里不归卡达姆镇管辖，伊凡镇长不一定说得上话。看来这件事还得靠我们自己。”

“你们知道那个营地在哪儿吗？”波尔昆提问。

“我们三个都知道。从阿富汗回来时，尼加提让我们从两个营地中选一个用，派人带我们去看过一趟。”阿里甫说。

波尔昆提说：“事情太突然，大家头脑很乱，一时想不出好办法，不如我们先静下心来仔细想一想，到明天早晨再碰，没准谁就能拿出好办法来。阿曼大叔今晚就在这里住下，行吗？”

“只好先这样了。”阿里甫无奈地答应道。

热依罕是波尔昆提最要好的几个同学之一，莱丽已经走了，决不能再让热依罕有一点闪失，即使她是阿里甫的妹妹。波尔昆提在炕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起身走到营房外边，看到夜空阴沉沉的，周围一片漆黑，夜风吹过，凉意袭人，不禁打了个寒战。这时一件衣服披到他的肩背上，扭头一看，原来是司马义。

第二天一早，起身的哨子刚响，波尔昆提就翻身下炕，直奔阿里甫房间。阿里甫已经起身，眼白泛红，眼皮肿胀，看来一夜没有睡好。

四人都来后，阿里甫问：“想出办法来没有？”

艾尔肯和阿曼都没有开口。波尔昆提说：“我想了一个办法，不知行不行。”

“快说。”阿里甫连忙催促。

“我们采用缓兵之计，同意用营地换热依罕。阿里甫营长写一封回信，答应他们用营地换人的要求，我去把信送给尼加提，把热依罕接回来。”

阿曼问：“送一封信能把热依罕接回来吗？”

“我会想办法的。”

“那缓兵之后怎么办？”艾尔肯问。

波尔昆提说了一席话，听得三人频频点头。

阿里甫说：“今天就听波尔昆提的！要是真能救回热依罕，又能保住营地，波尔昆提就是我们营地的大功臣！”

注释

[1]尼卡：维吾尔族婚礼的宗教仪式，先由阿訇讲经，内容主要是有关婚姻家庭的教诲，然后阿訇分别问新郎新娘对婚姻是否愿意，在得到“愿意”的答复后，阿訇取两块干馕沾上盐水，让新郎和新娘当场吃下。盐和馕是维吾尔人生活中最离不开的两样东西，他们把盐看得很神圣，认为盐有一种超自然的神力，新人吃盐水馕会得到盐中神力的传导，使婚姻幸福、白头偕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