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肯大叔，其实大大的死可能和你无关，你不必歉疚。谢谢你这些年对我的关照。大大曾想把我带回喀什去，他宁愿自己去坐牢，也要让我回去照顾阿娜。你有没有想过回去的事？”

“我和你大大不一样。我到阿富汗当过维吾尔营的连长，打死不少美国和北约军人，还有阿富汗政府军和老百姓，现在又在营地当教官，训练人回新疆发动圣战，中国政府饶不了我。我只能沿着这条不归路往前走，什么时候倒下什么时候为止。”

波尔昆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大大是可悲的，艾尔肯也很可悲。为什么非要选择一条可悲的人生道路呢？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行车，不知不觉已经开进了费尔干纳市。

这次阿里甫交给艾尔肯的抚恤金是五千美元。虽然艾尼不是在重大行动中牺牲的，但他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射向阿里甫的子弹，阿里甫不能亏待他的家人。上次克里木在值勤时被害身亡，抚恤金只有一千美元，加上波尔昆提和司马义两人的奖金三百美元，阿里甫已经让阿曼送给了克里木在安集延的阿娜。

来到塔吉古丽住的后街，很快找到了那幢俄罗斯木屋。道路两边生长着高大的梧桐树和白桦树，巨大的浓荫笼罩着狭窄的路面和矮旧的房屋，下车后感觉特别凉爽和清静。这时还不到上午九点，后街上行人稀少，波尔昆提和艾尔肯上前敲门，开门的还是那位老太太。她老眼昏花，看不清来人，问：“你们找谁？”

“我们找塔吉古丽，她在家吗？”

“哦，在。塔吉古丽，有人找你！”

房间里应声走出一个姑娘，正是塔吉古丽。她认出波尔昆提是几天前随同警察来过的那个小青年，便把两人让进屋，问：“还有什么要了解的吗？”

波尔昆提说：“我们不是警察，不是来了解情况的。我叫波尔昆提，他叫艾尔肯，我们是你弟弟艾尼的朋友。”

“啊，艾尼！他在哪里？他还好吗？他出走一年多了，我到处找他，就是没有他的消息！”塔吉古丽听说来人是艾尼的朋友，激动得喊了起来。

艾尔肯冷静地说：“艾尼先是流浪了一段时间，后来到我们学校食堂做事，学了一些厨师手艺，最近刚当上厨师。”

波尔昆提接口说：“他很想念你。他出走的原因是想自己去赚钱，不让你再为他吃苦受累。我和艾尼就象亲兄弟一样，我是阿卡，他是乌卡，我们关系特别好。”

“那他怎么没有和你们一起来？”塔吉古丽急切地问。

艾尔肯说：“不幸得很，最近发生意外，艾尼听从真主召唤，已经到天堂乐园去了。”

“什么？你是说艾尼死了？不，不会，他才十六岁，不会死的！”塔吉古丽怎么也不信，大声喊起来。

“塔吉古丽姐姐，艾尼确实到真主身边去了，我们来就是告诉你这件事的。”波尔昆提一边说，一边递过艾尼的包袱。

塔吉古丽忍不住泪如泉涌，她哭着说：“可怜的艾尼，你一声不响就早早走了，姐姐怎么对得起阿娜啊？”

站在一边的房东老太听明白事情的原委，老泪纵横地叹息道：“两个苦命的孩子！”

波尔昆提直听得眼眶发热、鼻梁发酸。艾尔肯从身上掏出一个纸包，递给塔吉古丽：“这是学校给艾尼的抚恤金，一共五千美元，你收起来吧。”

“人都不在了，要钱有什么用。再多的钱也换不回艾尼呀。”

艾尔肯说：“虽说是这个道理，但人已经走了，有抚恤金总比没有强吧？”

塔吉古丽呜咽着说：“我本想把艾尼拉扯大，好对去世的阿娜有个交待，以后我也有个依靠，谁知还是剩下我孤苦伶仃一个人。我的命真苦啊。”

波尔昆提说：“塔吉古丽姐姐，艾尼走了，还有我呢，我今后就是你的亲弟弟，你就是我的亲姐姐，我会尽力照顾你的！这个抚恤金你就收下，艾尼想多赚点钱让你过上好日子，现在他的愿望算是实现了。”

塔吉古丽一边流泪，一边伸手接过纸包。波尔昆提忽然发现泪流满面的塔吉古丽格外俏丽。他又看了看艾尔肯，见艾尔肯的脸盘虽然沧桑，腮帮还有一道伤疤，但脸形方正，楞角分明，有一股男子汉的阳刚之气。波尔昆提心里一动，想起大大曾说要帮艾尔肯娶妻生子的话。如果他们俩能在一起，塔吉古丽既有了依靠，艾尔肯也成了家，岂不是一件两全其美的好事？但艾尔肯比塔吉古丽大十来岁，不知两人能不能接受这个年龄差距。

有了这个想法，波尔昆提就提议说：“我们出去找一个咖啡厅说话吧。”

两人都同意了。

从后街出来，走不远就来到一条大街，街道两旁是小超市、小饭店、小咖啡厅和小酒馆。时间尚早，街上和小店里的人不多。

三人走进一个小咖啡厅，要了三杯咖啡。波尔昆提问了塔吉古丽的近况，知道她在中亚大酒店上班，因为对前台领班不满，已经调到餐厅厨房做事了，每天下午上班，晚上很晚下班，上午基本没有事。她并不满意酒店的工作，在前台时经常受客人欺负，到厨房后一些客人还来骚扰她，因此很想离开大酒店，甚至离开费尔干纳市到其它地方去，但又怕艾尼回来找不到她。没有离开的另一个原因，是一时很难找到新的工作。

“你会做饭菜吗？”艾尔肯问。

“会。虽然不是大师傅，做不了高档饭菜，可我做的普通饭菜，客人反映都不错。”

艾尔肯望了一眼波尔昆提，试探着对塔吉古丽说：“艾尼走后，我们那儿缺一个厨师，你愿不愿意到我们那儿去当厨师？”

“你们那儿是哪里？”塔吉古丽问。

艾尔肯如实回答：“我们在吉尔吉斯斯坦，实际是一个类似于学校的训练营，只有几十个人，厨房里还可以配一个助手，工作量不大，但工资待遇肯定比这里高。你可以考虑一下我的建议，那里有波尔昆提和我，我们会好好照顾你的。”

塔吉古丽低头不语。波尔昆提看了看塔吉古丽，又看了看艾尔肯，对两人说：“我要到州警察局去看上次的朋友，你们先在这里聊吧，中午我再到这里来找你们。”说完朝艾尔肯挤挤眼，又朝塔吉古丽努了一下嘴。

艾尔肯明白了波尔昆提的意思，一下子局促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