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娜塔莉万分后悔自己怎么会找了这个家伙来报告时,汉密尔顿教授却偷偷告诉她,一定不要把这件事情说出去。他说这个嘉蓝在入学的时候就引起了一个接引人的注意,似乎还与外聘导师,身份为谜的牧神潘关系甚密,现在正在被一些导师们暗暗观察中。让她不要在外面乱说,万一引起那个小姑娘的注意,打草惊蛇的话可就不妙了。
原来她真的可能是暗黑魔族!
娜塔莉突然感觉背后一阵冷飕飕的,竟是不知不觉流了一身冷汗。如此说来,她能第一个到达教室,并给予她的那种强烈压迫感的行为就可以解释了。
而她居然还去抢她的法杖,并想去威胁她要她拿钱出来……
创世神在上!那可是暗黑魔族啊!传说中最为冷酷嗜血,视人命如草芥的暗黑魔族……
她有几条命能供她送的?
如果嘉蓝真的是暗黑魔族,不管她是来自遗忘大陆魔之域亵渎之地的魔之神殿,还是来自空灵海爱雅海域的暗黑墓地,都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兽族少女能对付得了的,甚至整个学院还不一定能找出几个可以对付她的人。
她到底是惹上了个什么样的麻烦人物?
匆匆忙忙跑出了汉密尔顿教授的歇息室,娜塔莉没敢再去找冰灵的麻烦。
在她的眼里,冰灵已经变成了一个背生骨翼,头顶尖角的恶魔,表面上看起来澄澈碧蓝如天空的双眸,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变成血一般的艳红,嘴角呲出尖尖的獠牙,残酷地笑着咬断她的脖子。
在遗忘大陆大部分种族的内心里,暗黑魔族大抵就是这幅模样的。尽管他们所想象的更像是卡第及亚蝙蝠人或者其它可怕的妖魔,而并非一位俊俏优雅的暗黑后裔。
无论外表看起来怎么凶悍,娜塔莉终究只是一位十几岁的小姑娘而已。她的恐惧更多地来源于她的想象。
冰灵并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在娜塔莉的心里已经扭曲成了某位曾经被她安反脖子的吸血鬼,也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一些导师们在背地里大肆调查。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知道。
就这样平安地过了半个月,冰灵与同学们间的摩擦渐渐磨平,转而进入平稳的学习轨道。导师们也没能在冰灵身上查出什么奇怪的举动,对她的监视逐渐宽松。可是就是这个时候,冰灵的痛症却再次发作起来!
这一回,痛的是手臂。
一痛就止不住了。撕心裂肺的痛。
冰灵疼得身体颤抖,她感觉自己的左臂像是在被什么用力拖拽,彷佛马上就要脱离身体一般。
当时正在进行第一次魔法测试,考的是咒文记忆,大家都在认真地填写考卷。即使看到冰灵痛苦地趴在桌子上,大部分人也都选择了无视,只有一个平素跟冰灵比较友善亲密的精灵少年唐纳注意到冰灵痛苦的模样后,焦急地离开座位跑到冰灵身边,扶住了小姑娘险些摔下座椅的身体。
“导师,她需要去医疗室!”精灵少年焦急地抬起头,草绿色的长发划过脸颊,双手紧紧挽住捂着手臂疼得神色扭曲的冰灵。
“那样的话,你们此次的试卷成绩将被记为零分,并且需要在下周参加一次非常严格的补考。”有着长长波浪卷发的蛇妖女导师沙丽比娜从来不会为了任何人或任何事而放宽自己的监考标准,她冷冷瞟了他们一眼,语气冷淡,不带任何感情。
精灵少年的眼神里没有半丝犹豫。
他一把打横抱起了冰灵。
不过没有抱住,险些把小姑娘摔到地上去。
身后响起了压的低低的轻笑声,但沙丽比娜导师冷漠的目光一扫过来,笑声立即就顿住了。当唐纳抱着冰灵走出考场门口的时候,还能听到沙丽比娜导师冰冷的声音:
“如果再让我听到有谁出声,就立刻给我滚出去。”
少年微微摇头,抱着冰灵快步向医疗室走去。冰灵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隐约中只能感觉到几缕翠绿色的头发在自己的上方飘来荡去,擦得鼻尖痒痒的,一股草木的清新气息迎面而来。
恍惚中,似乎有片羽毛般的东西轻柔地落在自己的额心,又移动到鼻尖,最后轻轻地落在自己的唇面上。冰灵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却突觉一股奇异的香味顺着鼻腔传入体内。
小姑娘的身体立即瘫软下去。
只有丝丝阵痛,从手臂处遥遥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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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中了黑暗诅咒。”
认真地检查了一遍小姑娘的身体状况之后,圣光系魔法导师伊索尔特?布兰尼克这样说道。
“黑暗诅咒?”
“她怎么会中了诅咒!”
同时开口的两个人分别是一位戴着玳瑁眼镜的魔法学者和一位名叫潘的中年幻术导师,噢,当然,我们更习惯叫他牧神。
“这是一种少见的黑巫师诅咒,在几百年前曾经盛极一时。那时候光之域曾经发生过的赫赫有名的‘偶人之战’就是因为这种黑魔法诅咒的传播而发动的。”
那场战争并不是发生在战场上,但是却异常可怕。每个人都不敢相信别人,不敢与人沟通
,出门都要戴上厚厚的头巾,即使在烈日炎炎的盛夏也要将自己包裹的严严的。哪怕有一根头发,胡须或一片指甲的碎屑落到敌人手里,也会被对方制成偶人,用以折磨本体。虽然操纵偶人需要燃烧自己的灵魂之力,但是总是会有那些不要命的人,拼着燃烧灵魂也要制作出偶人用来折磨或者是胁迫他人。他们的疯狂足以让最恶毒的人感到心底冒凉气。
后来此举被魔之神殿的暗黑魔族利用,险些攻陷整个光之域。可是虽然后来魔主的进攻被一些白袍巫师以及神官们联合镇压了下去,但是魔之神殿的实力还是强了一大截。尤其现在,听说神殿内又有一个名叫夜魂的少年继承了暗黑神的力量,不一定什么时候便会卷土重来的。
这些魔族从来都不安分的很。
不过这种诅咒早已经被禁止,如今已经在遗忘大陆绝迹很久了,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一个小姑娘身上?
“这种诅咒是利用本体身上的头发或指甲,制作出一种可以代替本体的傀儡草人。到时候只要燃烧自己的灵魂,往草人体内注入魂力,就可以让受体的草人通过一种诡异的精神联系与本体相连接,届时就可以通过操纵受体的手段来达到间接操纵主体的目的。”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伊索尔特有些口干,于是他停下来,先呷了口水,然后清清嗓子继续道:
“这位学生就是被人用特殊的手段与某个傀儡草人相连接起来的典型例子。看起来,似乎是有什么人想要她的命。”
“要她的命?”
惊惶地叫起来的是一直站在旁边的精灵少年,他急急地拨开挡住眼睛的翠绿色长发,过来查看小姑娘的情况。牧神斜眼瞟了他一眼,微微皱起了眉头。
“你是谁?”牧神略带怀疑地问道。
“我吗?”精灵少年一阵惊慌,白皙的脸上迅速浮起一抹晕红。“尊敬的导师大人,我的名字叫做唐纳?克里西,是一位来自麦纳王国的丛林精灵。”
“来学火系法术的丛林精灵吗?”牧神轻挑起嘴角,看了看略有些局促不安的唐纳,没有再多说话。唐纳脸色微红,定定地看着冰灵,不再开口说话。
“那么她身上散发出的黑暗力量就是来源于那股黑暗诅咒的精神力了?”玳瑁眼镜道。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他一瞬间便对小姑娘的事失去了兴趣,转身离开了医疗室。
牧神鄙夷了看了一眼玳瑁眼镜学者的背影,却也懒得与他过多计较,只是问伊索尔特究竟怎么样才能解除小姑娘身上的诅咒,伊索尔特说只有去找到诅咒的源头,也就是那个傀儡草人,并对其加以摧毁才行。
至于诅咒的来源地,却是个连伊索尔特都感觉到非常古怪的地方。
居然是空灵海!
怎么会是空灵海呢?难道是暗黑墓地里的暗黑魔族又在捣什么鬼了吗?可是他们为什么会选择一个这样身份普通没有任何背景,也没有强大能力的小姑娘呢?
因为她曾经是一条小人鱼!牧神暗想,不过他当然不能将这种话说出口。圣普洛斯大魔法学院虽然没有发出过声明说是禁止招收人鱼或者美人鱼,不过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如果真的有哪条人鱼不自知地跑来上课,估计没个几天就得被拐走卖掉。
人鱼实在是太值钱了,即使是在这样享有盛名的魔法学院里,也不能阻止那些邪念者的疯狂。
伊索尔特说他用法咒暂时封住了小姑娘的五感,可以让她在一段时间内感觉不到身体的痛楚。但是这种法咒维持不了多久。如果那个施术者不顾危险持续燃烧自己的生命的话,他的法咒很快就会被打开,到时候小姑娘便危险了。
身为一个光明系医疗导师,却只能面对着学生痛苦而束手无策,伊索尔特导师的郁闷是可想而知的。不过他也只能做到这些了。
其实若真要去切断那个小姑娘与草人的精神联系的话,只要他拼着耗尽一身魔力,倒也不是不可为之之事。但是问题是,他为什么要为了这样一个小家伙耗尽自己的魔力?
无论是潘,还是嘉蓝,都没有什么值得他出手的必要。半分也没有。
光明系法师的大公无私以及永不停止的奉献,就同那几百年前盛极一时的黑暗傀儡草人诅咒一样,早已悄悄地绝迹了。
就算还有些许冒头的青苗,也绝对,是与他无关的。
想要解除诅咒,就得去毁掉草人。
牧神有些疑虑。
这样的话,必须前去空灵海!
谁去?
殷灭吗?抑或是冰灵本人?
简直就是笑话。
他怎么可能能联系得上远在千里之外的执法者?至于冰灵本人,暂先不谈她有没有那个能力,就她现在这副样子,能做什么?
还能怎么办?
牧神长叹了一口气。
最终,还是得他出马。
帮冰灵向院方请了几日的病休,小姑娘的身份文件又让牧神的嘴角抽了半天筋。
创世神在上,这小家伙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身份文件?除了名字以外,其它的籍贯住址甚至姓氏都与档案库里的大部分人一模一样!
也难怪她的身份会遭人怀疑了。
就算造假,起码也要稍微像个样子吧!
但跟昏迷中的小女孩抱怨这些完全是没有什么作用的。
而为了保障她的身体不至于在昏迷的时候长时间脱水,牧神不得不每过半日就为她输入一些能量。
在离开圣普洛斯学院的时候,那个绿头发的精灵少年唐纳也想跟着过来,不过被牧神很干脆地拒绝了。
潜意识里,他觉得那个精灵的身体里有些古怪。态度也暧昧得令人生疑。
即便是一见钟情,也没有必要为了她而做到这种程度的。他们至今为止不过才见了几面而已。况且其他的精灵也就罢了,一个最怕火焰的丛林精灵居然会来学习火系魔法,简直就跟人鱼学习火系法术一样无稽!
额,不过他倒忘记了,他这里就有个活生生的人鱼族例子。
罢了,不管那些。防着他就好。
两天之后,牧神带着冰灵离开了影之域,穿越整个隐之域,来到了遗忘大陆的南部。
即便是实力强悍如牧神,也因为多次使用空间瞬移术,大幅度透支体力而不得不减缓前进速度,休息了半日。
在这途中,小姑娘曾经醒过来几次,但都又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再次晕厥过去。不过这几次疼痛的部位就不再限于心口或手臂了,全身上下皆有涉及。牧神觉得有些想不通,如果真的有人想谋害小姑娘,直接用钉子照心口砸个几十下,直接要了她的命就结了,干嘛还非得来个分散加长期的不间断击打?
这种情况给人的感觉总像是那个与冰灵的精神有着直接联系的傀儡娃娃被哪只野狗叼走,没头没脑地一顿乱扔的样子。
不过,在空灵海里也会有狗吗?
牧神摇摇头,驱走自己这个无稽的念头。休息了半日的他已经恢复了大部分的法力,足够他为自己施上一个可以避水的法咒。
那个小姑娘自然是不用再为她施用什么防水的法咒的。即使没有了鱼尾,那家伙也毕竟曾经是一条人鱼啊!
她脖颈上的腮片可不是用来当成摆设的。
经过了这两日,伊索尔特施加在小姑娘身上的五感麻痹法术也差不多到了极限了。如果不是牧神还在不停地往小姑娘身体里注入魔力,恐怕小姑娘早就因为身体的极端疼痛而陷入半瘫痪状态了。
对那个草人的伤害虽然并不是直接加诸在冰灵的身上,但是由于其与小姑娘间的极强的精神联系,会导致小姑娘的脑部神经发生错乱,自动让身体呈现遭受伤害之后的状态。
这帮海族的人还真是够阴狠的。牧神想。
不过这回他倒是错怪爱雅海族了。因为造成这一切的人并非是那些爱雅人鱼,而是一位来自遗忘大陆的强大流放者。
而他在空灵海的另一个名字则就是——海的执法者!
没错,造成这一切事故的人,正是执法者殷灭。
爱雅海族那些愚蠢女人的所作所为,彻底激怒了隐忍多年的执法者。
敢在老虎身上拔毛的下场是可怕的。
仅仅一夜之间,爱雅海族就彻底变了天。
所有皇族的亲卫兵队都被杀死或者囚禁,整个海神主殿都被毁之殆尽。
依西塔王后被三叉戟贯穿了喉咙,整个人在倒塌的海神主殿门口仅剩的那根石柱上足足挂了三天。
如果不是重病的老国王挣扎着爬出来在执法者身前长跪不起,也许石柱上还会多出三个年轻的躯体。
莉莉娅从此彻底疯了,又哭又笑地冲出了爱雅海域,从此不知去向。有一只海龟曾经看到她冲进了海的女巫的黑森林,不过后来便没有再见过她。
安璐娜早已嫁给了海龙王子班尼卡,没能卷入这场变乱中。不过海龙王子并不喜欢她,甚至连在亲热时都会时不时地喊出大公主莉莉娅的名字,后来当听到莉莉娅失踪的消息后更是疯了一般地离开宫殿去找她,从此也没有再回来。
三王子西洛与执法者大战了一场,但是他即便是拼尽了全力也根本敌不过执法者的一根小指头,被轻而易举地制住。如果不是老国王及时拖着病体从倒塌的卧室内冲出,恐怕爱雅海族的最后一点血脉就要彻底断送在殷灭手里。
当老国王颤巍巍地跪在殷灭脚下,为他递上王冠时,那个曾经无比桀骜的王子殿下的眼眶都险些因不甘与耻辱而迸裂开来。
但他只能颤颤地抬着头,甚至连站起身来都无法做到。
因为殷灭的一只脚,正结结实实地踩在他的身上。
“你们给予她的讥讽与耻辱,我会十倍地加诸于你们身上。”
看着那个男人的嘴角带着残忍的冷笑,看着母后大瞪双目满脸惊骇被钉死在石柱上的悲惨模样,少年眼中的光芒逐渐暗淡。
他知道,他们败了。
败得仓惶,败得彻底。
没有强大的实力,怎么能压得住这样一只可怕而残暴的凶兽!
而那位唯一可以祛除凶兽暴戾的少女,却被她们亲手残害了。
就连他自己,也因为自己的自私,而眼睁睁地让救走她的机会从自己眼前溜走。
他其实是个那般自私的人!
只因为,他是她的哥哥!血缘关系注定了他们之间没有结合的可能。
于是他便眼睁睁地看着她渐渐离他远去。
可是,只因为这个,就造成了如今的这一幕人间惨剧!
他无法忘记她,却也因此而憎恨她!
如果不是因为她,那个男人就不会,爱雅海族就不会……
手不禁攥紧了一直挂在胸口的草人。
他多想就这样把她揉到他的身体里,揉进他的心里!这样就不会再有那么多的痛苦,那么多的悲伤,也不会有那么多纠结复杂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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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此一役,爱雅海族彻底垮掉了。
所有的皇族血脉几乎都在一夜间被杀的杀,抓的抓,残留的只有寥寥几人。
殷灭却没有趁机接手爱雅。
对于老国王恭敬地奉上王冠的举动,他所做的只是淡淡地望了一眼老国王颤抖的手。
那双手上布满了斑驳的疤痕,岁月早已磨去这个人身上的锐利与棱角,留下的只有无尽的衰老和孤独。
然后,移开踩在三王子殿下身上的右脚,弹了弹上面并不曾存在的灰尘,转身,走开。
没有一脚踢开那早已陈旧不堪的古式王冠,执法者已是给了老国王最大的面子。
谁也不会了解到执法者的野心有多大。
沉寂了这么多年,并不代表着他就已经习惯了那平庸而寡淡的生活。
他只是在等待一个机会罢了。
单兵作战是不明智的。
他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让他大张旗鼓地招募无数兵士,也会让无数人前仆后继地投奔他的机会。
小小的一个爱雅,他根本不在乎。
他要的是整个空灵海!
那些当年种下的仇恨,他早晚会一鼓作气地讨回来!
对殷灭而言,可爱的小姑娘的确是个非常重要的存在。
他可以为了她而隐忍多年,也可以为了她而放弃自己的一干事务而亲身跑去遗忘大陆影之域麦纳奴隶拍卖场,不顾一切地寻找她。
但是,他也会以她为借口,大张旗鼓地灭了整个爱雅海族。
所有人都知道,海的执法者因爱而狂暴,不顾一切地为心爱的人儿复仇,甚至不惜屠戮无度。此举对爱雅一族固然是灾难,但对于其他一些海中的智慧种族而言,却拉拢住了无数热血青年的心。
这种做法,用一句来自请罗大陆的笺语来诠释是再好不过的了。
冲冠一怒为红颜!
尽管那个红颜很是有些不知事。
如果是这个冲冠一怒的人是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儿或者一个扭扭捏捏的娘娘腔,那么自然只会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笑柄。
但是偏偏他是海的执法者,是一个有着强大实力威武面庞以及不怒而威的庞大气势的可怕男人!
基于种种原因,不久之后,殷灭便整合出了一只人数众多的海族军队。并开始了他的秘密训练。
小姑娘的行踪固然重要,但是他策谋多年的行动却更为重要。
在即将到手的权势面前,所有一切都可以变得不重要。无论是心心念念的爱人,抑或是那,虚无缥缈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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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桓千里,遍野废墟。
当牧神带着小姑娘来到爱雅一族的主殿海域时,看到就是这样一片景象。
浓重的血腥味儿一直都没有散去,在海水里摇摇晃晃地流散着。
依西塔王后的石头早已被从石柱上取下,但是那上面却留下了三个深深的孔洞,以及至今未曾被汹涌的暗流冲散的紫红色血迹。
可见当初执法者掷出那根三叉戟的时候用的力道有多强。
最后找到西洛和卧床的老国王时,竟然是在冰灵的旧寝殿里。
当看到海神主殿的一片废墟之后,小姑娘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沉默着给牧神指了通往自己寝殿的路。
她知道,如果爱雅海族里还会有幸存者,那么一定会是在她的寝殿里。
她倒是没有想太多。
但却也谈不上什么机缘巧合。
因为整个爱雅海族里,唯一还能保存完整的建筑物,也不过只有冰灵的寝殿而已。
当牧神带着小姑娘踏入殿门的那一刻,西洛早已经持着一根被崩出几处缺口的珊瑚法杖,静悄悄地躲在了门后。
如果不是注意到进来的并非是那个高大而冷峻的男人,也许少年甚至会吟唱出什么能与对方同归于尽的法咒也说不定。
虽然王子的身份让他一直以来都拥有着无可比拟的傲慢与优越感,但西洛却从来都不是一个愚蠢的人。
就算曾经的一切都在转眼之间坍塌,从天堂一瞬间降坠到地狱的巨大落差也没能击溃少年的神智。但却让他的心,深深地撼动着。
简直就是梦一般的经历。
当然,这个梦不是美梦,而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噩梦!
旧日里规规矩矩的侍女随从突然间全部都变了副模样,把主殿内剩余的东西哄抢一空后各自逃走了。每年在海神殿内拿着大笔俸禄的魔法导师们根本没有与殷灭对抗的胆子,连个屁也不敢放地集体偷偷溜走了。
曾经那么辉煌的,强大的,名震一方的爱雅海族,却原来是这般的不堪一击吗?
还是,他所看到的辉煌仅仅是表面,而内里本来就是一个空壳儿?
他亲眼看到那只怂恿母后暗害殷灭的老龟趁着殷灭强闯海殿的时候偷了宝库的钥匙,而后想悄悄携宝逃走。他还记得自己用骨叉扎穿那只老**颅的那一刻,就连冰冷的海水都仿佛上升了一层温度。
那些接踵而来的背叛如同重锤一般一下一下地击打着他的心。
他恨!为什么这一切最终都得要他来承受?
当再一次看到自己昔日里朝思暮想的女孩时,西洛却没有了之前那份悸动着的心跳。
他只是紧紧捏住了一直揣在怀里的傀儡娃娃,冷冷地注视着面前的中年男子与歪倚在他身边的小姑娘。
他知道冰灵之所以痛苦地捂住右臂皱起眉头的原因。因为他的手指正牢牢地掐住了怀中草人的右臂。
他是舍不得小姑娘难过的。
每当她秀气的眉心痛苦地戚在一起,他的心脏也会跟着剧烈抽颤。
可是,他不得不这样做!
因为只有想到她痛苦的样子,他才会麻痹掉自己狂躁的神经。
如果他也变成了第二个莉莉娅的话,那么父王要怎么办?
谁来给他喂饭?谁来给他换药?
他们竟已沦落至此等地步……
“你怎么回来了?”西洛淡淡地问道,但话才一出口他就发现不对,面前的这个中年男子,似乎并不是碧戈海的海参一族!
难道是他们派了某个随从陪她一起过来吗?
“傀儡草人在你这里吧?”
牧神一眼就注意到了西洛紧揣在口袋里的左手。那里有浓烈的黑暗气息从里面噌噌往外冒,想挡也挡不住。
西洛下意识地想往后退,但是却被牧神一把揪住了头发,狠狠地拽过了他的手臂。西洛挣扎着还想施放法术,结果给牧神迅速制住,从他身上搜出了草人,一个光明魔法扔了上去。
草人瞬时像被一滩被点燃了的蜡油一般,迅速融化在了海水里。(这个比喻用得有些奇怪,不过确实就是那副景象了。大家不必拘泥于海洋与陆地的区别,想象一下就好。)
诅咒解除了。
冰灵的身体立即瘫软下去,在倒地之前被牧神接住,稳稳地抱在了怀里。她有些奇怪地注视着西洛,目光里满是惊疑。
西洛的身体突然剧烈地颤抖了起来。他的脸色连变了几番,他猜不出冰灵此刻的想法!
她在责怪他吧,在憎恨他吧?因为他的自私让他没有毁掉那个草人,反而在疯狂之中有意无意地伤害着她,伤害着那个让他矛盾而痛苦的小姑娘!
可是西洛却没有看到冰灵对他露出憎恶怨恨的眼神。她只是弯起嘴角,轻轻地冲他笑了一下。
这个笑容苍白无力,却异乎寻常地迷人。
王子殿下只觉心脏猛地跳了一下,胸口处却愈加酸涩。强烈的负罪感压得他喘不过气,他觉得自己几乎要崩溃了。
他怎么能,怎么能那样对待她……
王子殿下扭头看住了小姑娘,目光贪婪而痛苦。他是想冲过去,但最终还是没有动,仅仅是低下了头,脸色苍白,略微有些无力地靠在了寝殿的石柱上。
牧神斜睥了他一眼,懒得去管王子殿下的内心纠葛,发力往小姑娘体内注入了些许能量,本想等她一醒来就带她离开的。谁料这时候不远处的床上突然传来了一个嘶哑的声音,隐隐约约是在叫他的名字。
“潘……潘……”
牧神大惊,才刚回头却见西洛已经扑了过去,大声叫着“父王”,并问他都需要些什么。
这个平日里最出名的极度不孝的儿子,却是在家族落魄后唯一一个能继续留在他父王身边的人。
“巴赫?”
当目光落到床上那具残破不堪的身体上时,牧神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当初那个虽然成日里懒洋洋,一副睡不醒的模样却似乎无所不能的家伙,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样子?
一副病体残躯,身体里的生命力几乎全部流失掉,彷佛下一秒就会死去一般。
牧神过去把他的脉搏,发现巴赫的身体已经接近了油尽灯枯之态。那个昔日里意气风发的同伴,如今已是一个垂垂暮已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
“你中了慢性毒。”牧神沉声道。这种毒素长年以来侵蚀着他的身体,早已渗入老朋友的四肢百骸。即使是请药神出手,也再无转圜余地。
草人被毁掉之后,小姑娘已经恢复了生气,精神上的疼痛固然给她的身体带来了相当大的困扰,但与草人间的联系一旦解除,小姑娘还是很快地便恢复了精神的良好状态。
她红了眼眶,迅速朝病床上的老国王扑去。
除了殷哥哥之外,在冰灵心里,她在空灵海中最为亲近的就是这位父王了。
这个举动让一旁的牧神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西洛面色变了几番,好不容易才压抑住颤抖的身体。他尝试着想要拍一下小姑娘的肩膀,但是手伸了半天,还是没能落在冰灵的身上。
因为牧神的眼睛正紧紧地盯住了他的手,仿佛那上面抹了什么可怕的毒药一般。
西洛突然觉得异常地悲哀。他深深地呼了口气,压抑住剧烈翻滚的情绪,又最后望了冰灵一眼,开始迈步向外走去。
他知道,他这一走之后,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小姑娘了。
他也不会允许自己再见她。她是他的妹妹,同父异母的妹妹。这份禁忌的爱,即使他肯打破枷扣,冰灵也只会怨他一辈子。
在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听到冰灵剧烈的哭声以及父王沙哑的声音。就在他的脚即将迈出殿门的那一刻,少年的耳中突然蹿进了这样一句话。
“不要这么伤心,我其实并不配做一个好父亲。”
“嘉蓝,我一直都在瞒着你,但是现在,该是告诉你真相的时候了。”
“其实你并不是我的女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