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姐仰头,微微耸的肩膀,舒缓的眉头,半眯缝起的眼镜含着波纹,两边嘴角弯曲一条优美的弧线,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晶透白牙,万般辞藻承托不出这个笑容的美。
林歇发现,其实她不够完美,虎牙有些尖锐,徒增几分俏皮,眼睛不可控制的成半个月牙状,看不见完整的眼珠子,可就是这些小小的不完美造就了动人心魄的笑容,是愿让冷血百战的将军舍命守护的璀璨笑容,让两军争锋相对时甘愿停战瞩目的绝代灵药。
“.......”林歇想对正在熟睡中拥有真心实意笑容的空姐说什么,嘴蠕动了一下,却没有发出声音,而唇语没人读,意境也留不下。
她消失时毫不犹豫,无声无息,仿佛还有温度依存在林歇身上,如从时空间被消抹的一干二净,让立马填充刚刚她存在空间的空气都哑然,深处传来一阵鲸鱼的独特叫声,也可能是之前的鸣叫从某个山传来的回音,似乎是特意留给林歇的漫长告别。
林歇和赵念慈同时看到一只硕大的蓝色鲸鱼,这不是幻境而是真的存在,空姐成为了这只始终微笑的鲸鱼半身,往后会在汪洋里传达这一生的喜悦情绪。
那是蓝鲸在空中挥舞了一下尾翼,扑腾一下划过一个优美的弧线,似乎是在朝岸边的人说再见,重新消失在大海里.......
“叮!”
林歇这次,稍晚一会进入了死前画面。
多方面的压力困扰着她,新的年轻空姐摇曳着身姿在上岗,而自身又不太会讨好别人,性格又太过不讨喜,没有圈子能容纳,她也不祈望被人接受,反而乐得自在,实则折磨的痛快。
空有工龄却依然举步维艰,新的矛盾,更新的矛盾,就如此不被解决的积压,甚至还有伴随了她十多年,一整个青春的忧郁症,她有时以为青春就这么被自己消磨了,所以在一个身心俱疲的夜晚,她决定在最美的最后几年让美丽死亡。
昏暗的灯光,美妙的身姿,她将头发捋到一边,露出一侧银杏般的耳朵,她富有活力的身躯,血液正闪烁着光芒,兴奋,放热,蠕动。
从未被动过,没有丝毫赘肉的完美身材,在她眼中渐渐失去血色。
明明声音是悲伤的哭拗,表情却在战栗的笑,是没错,她恐惧自己的笑容更胜于乘客的喜爱,空姐瘫倒在梳妆台上,开始慢慢失去知觉,恍惚之间她用最后的力量,抬起头,对着镜子里,绽放恍惚的惨笑,认为这一生是一场唤不醒的梦境,是以证自己惜命,自私的可怕梦境。
她喝下够她脆弱生命凋零十次的毒药,却依然对这世间流有余念,在掌握不了身体的瞬间,她想起自己可悲早逝父母骄傲的说道:“这孩子笑的真好看。”她掏心掏肺的挖掘,从脑海里翻动,从心跳里面寻找,那时竟然完完全全想不起他们说的好看笑容是什么样的。
肌肉的短暂记忆和被俗套的人生已经退化,残破不堪,她没有心思去思考如今存在的意义和由来。
“爸妈,我成为你们的骄傲了吗?”她心里这么说道,脑海里一闪而过希望自己成为空姐,因车祸满头是血的父母的脸,他们躺倒在医院长床,生命的波点随时会停滞,即便如此难堪,还要叮嘱她要认真学习,努力微笑。
这句临终之前的话,同时也扼杀了空姐的瑰丽生命,也促使她以另外一种方式偿还那两代人扭曲的愿望。
空姐就以惨笑,合上了眼,死在了梳妆台前。
“叮......”
林歇从死前画面中出来,海和之前一样,浪一会大一会小。
他站了起来,回到念慈身边,一切尽在不言之间,那只不该出现的鲸鱼就是最好的解答,至此,林歇身边的执念以尽数离开。
林歇拥有了家人,消除了互相之间的隔壑和心病,空姐安逸的消失,这个夜晚似乎做了很多事情,但回过头来回想,都抵不上身边人均匀的呼吸。
林歇抱着恩惠,念慈抱着恩礼,一家四口离开沙滩,回到房间内。
恩礼那趴在念慈肩膀上的小脑袋,悄然睁开了眼,她扫视了一圈林歇身边。
是,林歇身边。
然后慢慢合上了眼,眼皮上有一抹淡淡的幽绿光......而后被她悄悄用揉眼睛动作抹掉。
回到别墅,林歇和赵念慈给孩子擦脸,然后给放在隔壁屋的床上。
两孩子睡梦中还要手牵手,这段日子培养起来的感情已经让她们无助时都要手牵手。
林歇伸了伸懒腰,发出大叔一般的:“哎呦”声
他和赵念慈到一楼的游泳池,看着隐晦的橙黄色路灯打在泳池上。
这么想,身上的衣服已经随着吹风而干,衣服上有些许咸咸的味道。
他把上衣脱下,仅仅剩下不进水的大裤衩,然后纵身一跃,跳进了泳池里。
“老婆,快进来。”林歇站在水里,敞开怀抱,边上泳池水波光粼粼,自他的周身打开好几十道波纹。
赵念慈面有娇羞,红着脸打算反驳,但是这夜愈发清幽,她欺骗不了水面,和自己的表情,简单看着这个男人,自己就想要拥入他的怀抱。
她小心翼翼的踩进水里,冰凉的触感传遍全身,完全没有之前在海里面寻找林歇的大胆。
水声簌簌,林歇上前握住念慈的双手。
她仰着头,悄悄等待林歇的吻。
过了一会,都没感受到柔软。
她睁开眼,看到一脸坏笑的林歇。
死不要脸的林歇道:“干嘛?想要了?不能自己动吗?”言罢,他咪上眼。
结果显而易见,不管是求婚之前还是之后,林歇都是弱势的一方,在水里面被踹了裆部一脚。
可是,在水里面,赵念慈无法准确操控身体,一个脚滑,她往后面倒去。
林歇略习水性,忍着裆部的微弱疼痛,一个渡步到赵念慈身后,看着她惊慌失措的小可爱样,冷不丁很有节制的“嘬”了一下。
温热的柔软,透过因为泳池冰凉的皮肤,如电击一般流传全身。
林歇动了情,但他却停了下来,眼神有些落寞的将念慈扶正。
他走在前头,坐在了泳池边,念慈在他的帮助下,坐在身边。
“以前,在我们亲密的时候,我总怕他们会看着,会留心眼注视着他们消失视野中,但现在,他们都不在了,我反而有些,心里不是滋味......”
两人牵着手,水滴落一路,回到浴室,互相帮忙擦拭。
林歇帮未着衣裳的念慈擦拭头发上的水滴,一边,念慈的温热小手轻抚在林歇的背部肌肉上,轻轻的拍。
“他们是完成希冀离开的,许多人,一生都不一定能做到一件。”念慈尝试安慰道,她可以感受到,林歇因为身旁最后一位执念空姐的离开,有些落寞。
林歇帮忙擦干,两人坦陈相见,牵着手,躺在爱心的床上。
“幸运的是,我的身边有你们,往后也一直都会在,不会因为某个目标离我而去,我本来不是这样会去珍惜的人,离开母亲所处的家,也没有过后悔,但这段时间以来,从你和恩礼恩惠,还有执念们身上感受到了,友情,亲情,羁绊,牵挂,感同身受,互相依赖,当然,还有因为爱而滋生的憎恨,埋怨。”
念慈枕在林歇的胳膊上,静静的倾听。
“我都二十多岁,却像是孩童一般一步步感受这些心境的变化,我突然从果敢的生物,变成了有憎恶的男人,这......是不是也是一种柔弱的表现。”
“老公......”念慈用甜腻腻的称呼,打断了林歇。
林歇瞳孔略微放大,心跳加速,他的嘴角止不住的微微上扬,果然男人都是听觉生物,凡是听到好听的,心里都像开了花一样。
“老公......你不是柔弱,你只是珍惜我们。”
念慈如小猫一样,靠近林歇,呼吸轻柔的拍打在林歇的脖颈。
“老婆,我们百年寿终也睡在一起吧。”林歇乐呵呵的凑了上去。
“讨厌,这才多会......”念慈假装生气背过身。
林歇又从背后报过去,挠挠她的痒痒肉。
她咯咯的笑,一边又不得已转过身,脸上憋着笑,正色说道:“不许挠了。”
“好。”林歇看她表情不像是开玩笑,手伸到脸旁边,投降道。
“我想见你母亲。”
这可问住了林歇,倒不是不能见,而是如今他对他母亲的处境都不甚了解,在哪里,又在做什么.......
“等明天再玩一天,我先回去见她,如果她愿意,我们在一起见她,光我自己,就需要心里准备。”林歇很认真的说道。
“嗯嗯,这样也好,突然拜访,阿姨也会吓到吧?”念慈说这话的时候,心里还砰砰跳。
“就直接叫妈呗。”林歇又开始调笑。
“还没真的嫁给你呢,老占便宜。”
“老婆老婆,刚刚都叫我老公,来,再叫。”
“不叫......”
“干嘛?这么快就要反悔了?刚刚都有人录下来了,是要负责任的!”
“好吧,老公。”不温不热的说道。
这可急坏了林歇:“拜托,带点而感情。”
“那......老公~~”赵念慈这一声学偶像剧里嗲嗲的声音,自己听的鸡皮疙瘩弹起来,林歇却听的一脸惬意。
“嗯对,就这么叫,再来一句......”林歇恳切道。
“幼稚鬼......”
“拜托呐,以后不叫不就行了,今天特别想听。”
“你以为老公老婆是想不叫就不叫的?老公老公老公......”念慈说了好几遍。
林歇听得歡骨升天:“带劲.......咱这天花板都快甜掉了,你可真不害臊......”
“林歇!你是神经病吗!”赵念慈气呼呼的抓着林歇的脸颊:“叫是你让我叫,还问我还不害臊,人家都羞死了......”
........
三亚的晨曦从落地窗偷偷溜进来,这对互相之间再无隔壑的男女,眼皮被光线刺到,这才松脱怀抱。
“呼......”林歇嗯哼了一声,吞吐这截然不同的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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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议把这一章当做大结局。
在某种程度上,这也算是一个开心的结束。
后面的七八万字的章节,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不建议食用(老黄在反复修改最后七八万字的百字概括时,数次不忍再思考)。
我自己写完估计也要缓上一阵,但我会努力完成。
作品到这一刻,早就和数据成绩什么的不搭嘎。
我早前就说了,我之前最累的时候,又没有钱,感觉坚持不下去。
但我真的,真的在被剧情推着走,好像如果不完成,我这一生也结束了似得。
因为每一个看似没有关联的故事,其实都是在为最后这一瞬间做铺垫,必须得写。
所以,即便再.....,我也会完成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