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草丛看完全程的“黑影”,林歇认为他才是那真正的“水鬼执念”。
就年龄来说,这更加符合常理,只是这位十多岁的瘦青年身体贫瘠,过于瘦弱,让人怀疑年龄可能会更小。
他站在金捷身边手足无措,一对灰溜溜的小眼珠子闪着不知所谓的精光,他想了想,仿佛在托起一颗钻石般抱起金捷,背到身后,对不远处的金司机皱着眉头喊道:“你女儿受伤晕过去了,你不看看吗?”
金司机仰着脖子看过来,结合所见,想到是什么情况,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慌的衣服都没脱,就跳进了河里,水花极大,豆大的水珠子湿润了岸边。
注定是个不眠之夜,警笛声,哭喊声,宁绕着这个小镇,金家门前堵满了来看热闹的人,小镇上空,铺上一层刚刚好的黑云,也正好,看星星的人,都没了。
这一幕幕,如剪影一般在林歇眼前呈现,让人心悸的是,原来主角是那瘦小子。
他是怎么成为弟弟的?这些都随着金捷淹死弟弟而让人心里沉甸甸的。
金笛身亡的消息甚至上了镇上的报纸,刚出事的之后一两天,记者连着来了好几拨,让本来宁静安逸的小区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关心,可怜的小笛,照片印在了黑白的照片上,可能是因为生的极为心疼,更让人怜惜,再冷血的人,想着这样的瓷娃娃天使就这么离开,心里都会泛起一阵波澜。
翻过每一张生前的照片,都是他笑的很好看的模样,大事不办一件的警察,这采集一下,那走访一下,就确定为不慎溺水身亡。
闹翻天的金家,哭声也只停留了两天,妈妈哭累了,闭门不出,蒙在被窝里,一声不吭,米水不进,奶奶则是直接受不了宝贝孙子的离世,险些两眼一翻超着西天去,也不知道是对现实还留有什么余念,楞是留着一口气,趟在医院里,留干了眼泪。
没有人去责怪金捷,她很努力的想要去救弟弟了,当时的情况不是她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女孩能承担的,她已经尽自己所能下水去救了,如果她回去找大人,反而更加没有一点希望,待脚上的伤好了后,金捷和其他沉郁的家人不一样,开始正常的上学。
林歇看着金捷,瘦小子也在关注着。
林歇想,这是一个典型的重男轻女家庭,这从女孩要承担大部分家庭事务就可以看出,而且金捷还受到了冷暴力。
时间的力量是伟大的,她会冲刷所有你自以为很重要的事情,包括人的离开,活着的人心里留个梗,会自发的保护自己,暗暗掩护那一块温柔的地方,不被人轻易侵犯,不去提起,不去拿捏,放任她独自黯淡,还有死去。
画面一变,眼前是“城三小学”歪歪扭扭破旧的几个字。
此时离放学以有一个多小时,零零散散剩着两三位卖糖糕的商贩在收拾摊位,初春的风还带着凉风,湿润的南方空气,好似冰水顺着风铺盖在脸颊上,好生疼。
头上带着三个彩色花发卡的洋气姑娘和梳着整齐的大背头看起来富得流油又很滑稽的小胖子一起从校门出来
“我们这么逃出来不好吧,留金捷一个人打扫卫生。”小姑娘皱着眉头,说这话呢还稳了稳头上的发卡,一脸的小担忧
“放心吧,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自从她弟弟死了。”他顿了顿,可能感觉有些忌口,那地方很讲究,尽量的不提死这个字,咧着没长多少的大门牙道:“自从他弟弟离开后,她就神神叨叨的,上次我和她开玩笑,说她每天就这两件白色麻衣换着穿,还一点都不生气哦!”
“是啊是啊,感觉她都没脾气了,以前我买了新发卡新衣服在她面前,她都会很羡慕的说好好看哦,结果现在,都不搭理我了,好没意思啊。”小姑娘跺了跺脚“要不我们回去吧,她可能还没缓过来呢,这么欺负她不好。”她心不在焉的说道
“要去你去,反正我不去,我还得回去玩PSP,我爸快到了,要不要送你一程?反正你家离我家近。”小胖子不管不顾打扫卫生的事,满脑子早飞到游戏的世界去了。
小姑娘像是释怀了些情绪“好吧,到时候她要是破天荒的告老师,你可得都担下来哦,反正你也没少被骂。”
“好好好”,小胖子不耐烦敷衍的说道。
不过一会,两人的身前停了一辆豪车,两人结伴而上,离开了学校,几乎是前后脚的关系,一个发型凌乱的男子出现了两个孩子离开的地方,面色怨恨,神色琢磨不定,无缘由的朝着空气用力嗅了嗅,闻到了小胖子发蜡的味道,打了个厌恶的喷嚏,看起来一肚子的不满意。
他就是那个瘦小子。
他看了看天色,初春的晚上七点冷风簌簌,他耸了耸肩,整个人收缩在破军大衣里面,像是做了无数次的动作,踏着无力的步伐走到假山的后面,透过山缝,紧密的观察这校门口,在等谁,眼睛冒着血丝,如果有人留心观察一下,定然觉得他很奇怪,不过这时候小商小贩的都已经下班,闹市静的快,没有人关注他,一年过去了,瘦小子显得诡异的稳重了许多。
过了大概三十分钟,太阳落山,学校门卫提着放着小雀的鸟笼就去遛弯了,昏黄色的路灯光下渐渐浮现一个少女的身影,少女不驼背,却看起来弱不禁风,微微弯着的背脊,随着步伐,两只胳膊却不怎摆动,明明步与步的间距很小,却走的很快,有些自然卷的头发,梳的尽力很直,反而看起来有些牵强,穿着宽大的蓝色运动校服,很不合身,又似乎很合适,看起来,属于同时一身存在着极与极,既温顺的不像话,又天的话都不听。
瘦小子满是血丝的目光看着少女的身影从眼中逐渐变近,突然的喘起了粗气,显得极为兴奋,好几次的想要走出假山背后,又很纠结的回过身,回到那个小地可怜的窥孔中。
女孩的头一直低着,很认真走路的样子,他走到校门口,微微抬起头,漠视了一眼在暗暗的天色下黑乎乎的假山,就不声不响的低下头,她比她看起来要知道的多,头也不回的向着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