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丰泰酒楼的二楼上热闹非凡,史班主穿上静慧给他准备好的新衣,坐在主人席上,享受着他此生没有享受过的荣光,旁边的同乡邻居有人夸他好福气,有人称赞他收了一个好徒弟,替师父办了这么好的寿宴。
史达泰想解释一下,这寿宴是高宠给提出的,也是他找的地方出的钱,可又觉得这没法解释,解释了自己的面子上就不太好看。
高宠微笑着招呼着请来的客人,丝毫不在意是不是乡邻们是否夸错了,这样的场合让高宠觉得开心和舒服,他喜欢乡里乡亲的感觉,就像是当年在河北真定家乡时那样。
史达泰瞅空走到他背后,用手肘轻轻撞了撞他后背,高宠转过头来看到是他,史达泰竟然带着笑意,像对着大官和财主那样的笑容,用手臂转圈划拉着在场的客人,向高宠道:“谢谢你。”
高宠道:“谢我什么,这些人都是你请来的。”
史达泰用手向下抹了抹脸,好像下了什么决心:“其实我有时也会感觉,以前我确实做得很过分,……”高宠知道他要说什么,拦下他的话头道:“以前的事都已经过去了,还想它做甚,我们俩以前就算再有不愉快的地方,终究到底还是师兄师弟,谁还会记下谁的仇不成?”
史达泰让他的大度感动,挥拳在他前胸打了一下,喊了声:“好师弟。”
高宠佯装受痛,呲牙咧嘴地道:“史师哥你轻点,我可不是你的旗幡。”
史达泰呵呵而笑,装模作样看了看自己的拳头,高宠举了举酒杯道:“可说好了,史师哥师嫂以后有了孩子,可要拜我为师,让我来教。”
史达泰高声说了声:“好,一言为定!”然后也举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一饮而尽,男人有时候是不需要说得太多的。
一个店小二走过来,对史达泰道:“这位史爷,我家掌柜的有事想和你商量,不知可否。”
高宠赶紧问:“是留存在柜上的钱不够了么?”
店小二道:“钱还有不少呢,掌柜的想给史爷介绍个活儿去演。”
高宠这才放心,史达泰对高宠道:“我去去就来,你招呼一下客人。”
他跟着店小二来到楼下大堂,只见这家金丰泰的店主垂手站在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旁边,这少年坐在桌前,正将手中的一个杏子无聊的抛着,身后跟着两个侍卫,一个青衣小厮。
史达泰看这少年衣着华贵,一望之下就知不是等闲之辈,不敢怠慢,走上前去躬身行礼:“史家班史达泰见过小爷官人。”
少年瞥了他一眼,道:“你就是高宠的师兄?”
史达泰听他问得有些奇怪,又行礼道:“是,高宠是我师弟。”
少年道:“那就行了,跟我来吧。”说着起身站起,向外走去,史达泰有些摸不着头脑,紧跟两步道:“这位官人,不知有何要紧之事,我这……今天家师在些过寿,我这还正在请着客人呢。”
少年停下了脚步,回头道:“带你去见一位贵客,这位贵客随便赏你一些,就够你下半年吃穿不愁,就在门口不远。”说完还把手中的杏扔给史达泰道:“这个先赏你。”
史达泰伸手接过来,想着如果就在附近去看看也是无妨,万一是个贵客金主,错过了就可惜了,他跟着少年几人过了对街,拐了一个巷子就来到背街的小巷子,巷子口站了十几个仆从,还有几名丫头小厮,围着一个华丽的大马车。
少年走到大马车前道:“二十姐,高宠的师兄我给你带来了,他还在那酒楼上招呼客人,幸不辱命。”
马车车帘一掀,一个淡蓝色衣衫的少女从马车中钻了出来,明眸皓齿青春明媚,史达泰差点叫一声“静慧”,只是他马上意识到这排头威风,应该是二十姐嬛嬛帝姬,绝不会是静慧,赶紧低下头躬身行礼:“见过帝姬娘娘。”
赵多富站在马车上望了望他问:“高宠还在么?”
史达泰点了点头:“还在。”
赵多富又问:“静慧在么?”
史达泰回头望望街口:“刚刚她去给师父买寿桃,就在前面不远,应该要回来了。”
赵多富点了点头:“你去拦住她,把她叫到这里来,我有话问她。”
史达泰当然不敢违抗,答应一声转身要走,赵多富对身边的张喜儿道:“给他一锭银子。”张喜儿过来,拿出一锭银两交给史达泰,史达泰接过来暗暗掂了掂,觉得份量不轻,心中十分欢喜又不敢过于表露,再次谢过。
少年赵榛看他走远,对赵多富道:“二十姐,事情我已经替你办了,这里就没我什么事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赵多富向他恨恨地望了下道:“回去以后把自己的嘴巴管严实,要是我听到什么风吹草动,看我不把你的丑事也给抖搂出去。”
赵榛一伸舌头:“不敢,我可不敢。”说着领着自己的人快步去了。
史达泰走到街口,很快就看到静慧挎着篮子从街的另外一边走过来,史达泰赶紧向她招了招手,静慧看到他走了过来,到了近前道:“应该早些准备的,仓促之间这些桃子成色不太好看。”说着还从篮子里拿了一个给史达泰看,史达泰随意望了一眼:“有那个意思就行了,走吧。”
说着领着静慧向背靠街拐去,静慧停下来道:“你傻了,酒楼在那边。”
史达泰道:“你跟过来就是,先不回酒楼。”
静慧疑惑着跟着他来到后街,巷子口有数名壮汉把守,张喜儿站在里张望,看到史达泰带着静慧走近,张喜儿看看静慧不由的摇头啧啧称赞:“真是太像了,连我都有点分不清楚。”
史达泰上前抱了抱拳手,刚要说话,张喜儿冲他道:“你在这里等着。”又对静慧道:“你跟我去见嬛嬛帝姬。”
静慧迟疑着看看史达泰,史达泰伸手接过她挎的篮子,轻轻在她后背推了一把:“去啊,跟着去吧。”
史达泰看着张喜儿带着静慧走进巷子,似乎看到张喜儿请她上了马车,过了许多,史达泰有些着急了,又无聊翻看了静慧买的那些寿桃,外观果然不尽人意。
“走吧。”不知何时静慧已经回来了,悄没声地接过竹篮,向前走去。
史达泰追上两步,问道:“帝姬娘娘给你说什么了?”
静慧脚步不停,边走边道:“多管闲事。”史达泰觉得她说话的口气都变了,静慧不会这么和他说话的,抬头细看,史达泰大吃一惊,衣服是静慧的没错,只是神情气质,已经是赵多富了。
静慧今天为了给师父做寿,特意穿了之前表演时穿的衣服,虽然这衣服有点旧了,可是是大红色的,史达泰和静慧天天见面,而且是枕边人了,二人长的再像,史达泰此时还是能一眼认出,眼前的这个女人是柔富帝姬赵多富,而不是妻子静慧。
两个人在马车中换了衣服,这架势一看就知,赵多富想冒充静慧前去酒楼,虽然之前赵多富已经在永安县桃花谷冒充过静慧一次,可那是几人商量好的。
史达泰不仅停步不走了,回头看看巷子里停着的那马车,毕竟妻子还在那里,他不能丢下不管,赵多富也停下来道:“你放心好了,她在那里休息一下吃点好吃的,没有人敢为难她的,我替她操劳操劳,给史班主过个寿。”
史达泰哦了一声,只好跟了上来,他也不敢说不行,赵多富知道瞒不过他,而且还需要他打掩护,等他跟的近了低声道:“不许拆穿我听到没有,就算是有人怀疑你也不能否认,演的好呢我还有重赏,若是演砸了让我出丑,哼,高宠这次也救你们不得。”
史达泰心中一寒,忙答了一声是,赵多富看他停在身后不前,说道:“你走前面才像嘛。”
史达泰想想也是,什么时候静慧也不会走到他前面去,赵多富看来也心细,他走到前面去,赵多富又问:“静慧平时是怎么称呼你的?”她担心不知怎么称呼史达泰露了馅。
史达泰老实地答道:“有人的时候她叫我师哥,没有别人的时候什么也不叫,最多叫我一声哎……”
赵多富不由脸上一红:“谁问你们俩说悄悄话的时候了。”
史达泰不敢回嘴,毕竟这不是静慧,虽然外表一样,史达泰领着赵多富走回到金丰泰酒楼,一进到酒楼大堂,就听到高宠在二楼的楼梯处说道:“史师哥你上哪里去了,到处都找不到你。”
史达泰走上楼梯道:“静慧去给师父买寿桃,许久都不见人影,我去接接她。”
高宠开玩笑道:“史师哥现在一会儿看不到师嫂就跟丢了魂似的,让我想抱怨也没有怨不得。”
赵多富多日没看到他,此时乍然听到他的声音,直觉得自己心口翻涌,又是觉得委屈又是欢喜,恨不能跑上前去扑到他的身上,只是现在在扮演静慧,又不想让他马上发现,赵多富生怕他一眼认出,低下头去用衣袖掩了半个脸,装着咳嗽了两声,跟着史达泰走到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