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茶楼回来,叶雅茗就把这件事放下了,去了白藤县的茶园里教孙安挑出来的人制黑茶。
倒是叶崇明和齐知培还提心吊胆了一阵子,直到半个月后内务府的人都采买完毕,小黎子也随着他们一起回了京城,两人的心才放了下来。
这时代的生活节奏本来就慢,朝廷的办事效率不敢恭维,叶雅茗还以为黑茶之事要等到过年才有结果。
没想到等她把学徒教到能独自制黑茶时,京城里来了人。除了户部的几个官员,竟然还有陆观弈和几个内侍。
齐知培接到城门口官兵的通报,急急忙忙去迎接,百忙之中又派人通知了叶家。
这会儿叶雅茗还在白藤县山上呢,叶崇明立刻叫人快马上山去请叶雅茗。
好在叶雅茗自从“学会”骑马后,就不大爱坐马车了,时常自己骑马上下山。
因此不到半日的功夫,叶雅茗就骑着马带着一干人回了叶家。
门房看到她,连忙迎了上来,一边接过她的马绳,一边禀报道:“姑娘,朝廷来人了。他们和陆公子都在厅堂等您呢。说要宣旨。”
白芯等人听了都吓了一大跳,全都看向了叶雅茗。
叶雅茗问道:“他们什么时候到临安的?又是何时到咱们家的?”
门房是个机灵人,知道三姑娘一会儿要回来,特意打听过情况。
他道:“他们一行人是晌午才到的,齐大人招待他们吃了一顿饭,随后就来咱们家了。看齐大人和老太爷、陆公子的样子,应该不是坏事。”
叶雅茗点点头,朝绿萼抬手示意了一下,便进了大门,直接就往书房方向走去。
绿萼掏钱给门房打赏,白芯则快步上前,拉住了叶雅茗:“姑娘,您要不要先回房梳洗一下,换身衣服?”
叶雅茗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摇头道:“不用。”
古代之所以有“风尘仆仆”这个成语,就因为都是土路,灰尘极大。如果骑马不是走在最前面,那就是典型的“吃土”,骑上半个时辰就全身灰扑扑的了。
因为这个,她在去徽州时就养成了个习惯,骑马之前把头发包上,又戴上自制的口罩,还穿上一件防尘罩衣。下马后把包头巾和罩衣解开,口罩取下,再用湿帕子抹一把脸,拍打一下裤子和鞋子,便又是一条好汉。
没办法,出门在外,不可能一天换几套衣服。
后来她骑马,基本都照着这样来打扮。
这会儿她自觉形象还好。从这里走到她院子要一段时间,再梳洗换衣,再走回来,起码要花二十多分钟的时间。
想来那些朝廷官员是不耐烦再等这么久的。
她道:“等走到那边树荫下,你们替我打理一下就成。”
到了树荫下,白芯弄湿帕子给叶雅茗抹了一把脸,又拍打了一下她前后,看看没什么不妥,叶雅茗便进了前院。
叶雅茗回来的消息已由另一门房送到前院来了。
叶雅茗一进来,就见院子里摆着香桉,正房廊前站着七八个人,正说笑着什么。而左右厢房还站着叶家的女卷。
叶嘉兴已在门口等着她了,见她进来,就示意道:“快些过来接旨,就等你了。”
叶雅茗跟着他下了甬道,走到正屋台阶前。
正在说话的一众人等就看到了一身红色骑装,英姿飒爽的叶雅茗。
叶嘉兴朝上行了一礼:“各位大人,舍妹叶雅茗已到。”
“这位就是叶三姑娘?”为首的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饶有兴趣地打量叶雅茗两眼,问叶崇明道。
“正是老朽三孙女叶雅茗。”
“小女子叶雅茗,见过各位大人。”叶雅茗对着众人行了一礼。
老者点点头,高声吩咐:“摆香桉吧。”
立刻有人上前点燃香烛,又有人招呼叶家女卷老小到院子里来。
不一会儿,叶家老小在香桉前跪了一地,叶雅茗在官员的示意下跪到了最前面。
看来这道圣旨,是跟她有关,而不是跟叶家有关。难道是婚事?
叶雅茗正暗忖间,就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走到她身边,与她并排跪下,叶雅茗转头一看,却是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不是陆观弈还能有谁?
陆观弈也转过头来。
可还没等叶雅茗看清楚他的脸,一个略带尖利的嗓音就在上面响起,她连忙低下头去,仔细听圣旨的内容。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叶氏女雅茗,才貌双全,恭谨端敏,兹特指婚宣武侯世子陆观弈。另命择吉日完婚。钦此。”
果然,这是一道简洁明了的指婚圣旨。
稍一思索,叶雅茗便知道了朝廷的用意。
朝廷要跟叶家谈黑茶的生意。如果叶家是单纯的商贾,或者叶家跟陆观弈、齐霁合作有明确的证据,这都很好办。
商贾地位低,自然是朝廷说什么就是什么;跟陆齐二人的合作摆在明面上,陆观弈和齐知培作为朝廷命官,自然得为朝廷让利,否则就要被御史弹劾。
偏他们这生意,算是官商勾结,而当初他们签的契约根本没到官府报备,朝廷拿不出任何证据说这生意有陆观弈和齐霁的份。
陆观弈参与了边关谈判,知道叶家的黑茶对于稳定边关的重要性。所以叶家可能会得到陆家和齐家的授意,抬高价、提条件。
另一方面,朝廷想压价,想拿捏叶家,但又不得不顾及叶家身后站着的宣武侯府和太子。
所以叶家这情况,对于想成功以低价拿下黑茶、拿捏叶家的官员来说就十分棘手。
而突破口就是她跟陆观弈的亲事。两人已定亲,那么皇上再下一道赐婚的圣旨,把她直接变成陆家媳妇。这样一来,作为朝廷官员家卷的娘家,叶家在谈判中就变主动为被动,得处处顾忌陆观弈的前程,不敢抬高价、讲条件了。
想明白这一点,叶雅茗不得不说,朝廷实在是太鸡贼了。
她在这里澹定地分析利弊,澹定地谢恩,与陆观弈一起接圣旨,身后除知情的几人和猜到内情的叶鸿昌外,其他人都快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