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老祖原是临安城近郊的叶家村的村民,叶家的宗祠就建在那里。今日来吃酒的叶家宗亲,大多仍世居在那里。
唯有几支发财之后搬离了出来,有一支最有出息,当年考上了进士做了官,不过只做到六品官就再无寸进,子孙也没能进学,便又回了叶家村守着田地祖宅做个小地主。
其他的都是经商。
最成功的就是叶崇明这一支,虽成了商贾,叶崇明却直接做到了茶行行首的位置。也算是有钱有地位。
而叶崇明的曾祖父不是嫡支,那里的老宅都还是叶崇明的祖父发迹后回去修建的,到了叶崇明这一代,就只祭祖时回去住一晚,他对叶家村及这些宗亲并没有太深的感情。
但这些年他们对宗族也不薄,替族里置办了族学和祭田,祭田的出息都用来支付族学的开支及祭祀费用;他们还给村里修了通往县里的路。
做这些,除了回馈乡里,获得宗亲支持外,他们也是为自己留条后路。
他们这一支虽算是最有出息的,对族里贡献最大,但他们不是嫡支。叶老太太不是宗妇,叶鸿昌也不是宗子。叶崇明把家主之位从长子换成孙女,就跟村里哪户人家让某个儿媳妇当家一样,对叶家宗族没什么影响,甚至连族谱都不会提上一句。
另外他知道因为他家有钱,家族知道此事后定然有人会插上一手,甚至在他与叶鸿昌之间挑拨离间,多生事端,以获取叶鸿昌父子的感激,为自己牟利。
故而换家主这件事,他直接就没跟叶家族里的人说。现在带叶雅茗来见大家,也算是简单地通知一声。
他已六十几岁了,也不知能活多久。万一忽然离世,叶家宗亲以叶雅茗在祖父离世之际夺了大伯家主之位为由,闹将起来,想要趁此机会分润叶家财产,这会让临安城的人看叶家笑话,更会把叶雅茗从叶家排挤出去。
凭叶雅茗的本事,自然不会任由这些人拿捏。但叶崇明担心她不想沾惹麻烦,干脆借此摆脱叶家这些累赘,让叶家二房独立出去,将叶家宗亲看重的“家主之位”还给叶鸿昌。
几次事件,让叶崇明摸清了叶雅茗的性格。
她确实重亲情,但那必须是人品不错,让她愿意帮的亲戚。比如叶雅清,她就不吝厚赠;叶鸿荣这样犯了错却重情重义的,她也愿意拉拔一下。
但如陶氏这样心胸狭窄,只知道嫉恨别人的,叶雅茗连眼神都不会多给她一个。如果不是顾着他跟叶老太太,叶鸿昌和叶嘉兴、叶雅清的人品不错,叶雅茗绝对让陶氏有多远滚多远。
所以真要绝情起来,她也可以很绝情。
昨日叶雅茗去添妆,叶雅秀的言行通过叶老太太传到他耳里,叶崇明就把叶鸿昌叫过去,问了他的想法。
如果他真想要这家主之位,叶崇明也可以满足他,直接给三兄弟分家。到时候就让叶鸿昌去当叶家大房的家去。他和叶老太太会跟着二房过。
至于财产,他会把卖茶方的几十万两银子单独拿出来,再给大房分七成。他和二房、四房各一成。
以后兴衰荣辱,各不相干。
叶鸿昌被他这话吓得不轻,立刻表态拒绝,说对侄女当家心悦诚服,并表现一定回去好好敲打陶氏和大女儿。
也是如此,叶崇明才安排了今日这一出。
看五叔公顺坡下驴,被孙子扶了出去,叶崇明对着族长叶崇贤道:“三哥,我跟我三个儿子都同意立二房三孙女为家主,这是我的家事,跟族里关系不大,也无需跟谁商议,现在我跟你报备一声,也免得以后生出事端来。”
叶崇贤嘴角微抽。
说是“报备”,实则是“通知”他。而且看叶鸿昌那样子,叶崇明已确定他三孙女当家主已有一段时间了,却没有派人去族里知会他这个族长。现在通知一声,也不过是顺道。
但他也说不出责备的话来。毕竟族里那些人家,老二能干就老二当家;三媳妇能干就三媳妇当家。普通人家过日子,哪有那么讲究?叶崇明家虽富有,在族里还真就是普通人家。难道人家有钱,他这个族长就去插手人家的家事不成?这不是明摆着觊觎人家的钱财吗?
叶崇明可不是软杮子,也容不得大家朝他伸手。得罪他,对族里也没好处。
他点点头,笑道:“好的,我知道了。”
说着他又夸道:“茗儿小小年纪就这么能干,七弟你有后福啊。”
叶崇明在家族同辈中排行第七。
叶崇明要的就是这个态度。看叶崇贤知趣,他便也夸起对方的孩子来。
五叔公被打脸,族长又是这样的态度,叶崇明也明摆着“这是家事,无需外人插手”,叶家宗亲自然不敢再多说什么,都围在叶崇明和叶鸿昌身边,顺着他们的话夸赞叶雅茗。
这时下人来通禀:“老太爷,知府大人和知府公子来贺喜了。”
叶崇明和叶鸿昌都有些意外。
叶崇明赶紧吩咐:“去唤二老爷和四老爷一声,到门口一起迎接知府大人。”
宗亲们大多都住在村里,平时接触最多的就是里正。县太爷对他们来说就是天了,更不要说知府。
这会儿听到知府亲自到贺,大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没听错吧?小厮说的是不是知府大人?”
“对,没错。除了知府大人,还有知府公子。”
“知府大人来贺喜?崇明这一支混得这样好了吗?”
“您老刚没听到鸿昌说的话吗?茗儿侄女跟京中五品官勋贵定了亲。知府大人定然是冲着茗儿侄女的面上来的。”
陆观弈升四品的事,只有叶崇明和叶雅茗知道,免得让人对号入位,他们连叶老太太都没说。
因此大家都以为叶雅茗的未婚夫还是五品官。
“那不一定,没准是冲着贡茶来的。在知府管辖的地界能出贡茶,知府大人脸上也有光。现在七叔家里办喜事,知府大人来贺喜也是应当。”有人自以为很懂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