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那几个孩子只是看了看,小小声商量着什么,然后少年抬头,朝自己这边望了一眼,又看向四周临近的几颗果树。而后他清了清嗓子,扯开喉咙大声说话:
“姑娘!我们是住在山边上尧村的村民,不是坏人!知道姑娘现在不方便出来,我们这就走开!我们先到前面竹林边上等着,姑娘若是想跟着下山,就请动作快点!若是姑娘无此意,我们也只等一刻钟,自会走开,不会再来打扰姑娘!姑娘请自便!”
说完,他带着几个小的,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山下走去。这四个人背上,都背着背篓或是提着篮子,满满当当的,有野果子野菜,还有蘑菇,看着就是勤俭节家的农家孩子。
宋如玉一直盯着他们的身影,直到看不见了才收回视线。
她思索了一会,赶紧窜下树,手忙脚乱地套上半干的衣服,穿上破袜子,又套上草鞋,将另一双草鞋绑好了挂在腰间,拔腿就朝那几人下山的方向跑去。
才走了几步,她又退回来,一把抓起孤零零躺在石头上的绣鞋,转身继续追那几个孩子去了。
不管怎么说,自己一个小孩子独自呆在荒山野地里十分不妥!这不是她害怕不害怕的问题,而是她必须改变目前的境况,眼前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一个可以融入社会的机会!
待几个孩子走得不见影了,一高一矮两个人影这才慢悠悠地从山坡上一丛长满了荆棘的一人高的灌木丛后走出来。
“那孩子不错,要不要收他当你的小跟班?”莫轻扬捻着寸许长的胡须,笑呵呵地开口。
身穿宝蓝色细棉布衣裳、看着十岁出头的男孩子臭着一张脸,不悦地说道:“不怎么样。没脑,不检点,粗俗,哪一点够格当我的跟班了!”有笨到越走越偏僻的人嘛?明明山下就是村落,她却一个劲地往上走,不是傻子是什么?害得他们提心吊胆跟了半天!还有,有哪家女孩子敢在户外脱得只剩一件肚兜一条亵裤的?真不要脸!还敢光着脚丫子爬树!
不过……那真的是女孩么?
他犹豫了一会,结结巴巴说道:“师、师傅,那个,他……应该是男的吧?”虽然观察了大半天时间,看对方穿着打扮应该是女孩子,可是,凡事都有例外……
听徒弟这么问,当师傅的伸手敲了他脑门一个爆栗。
“废话!你以为为师会给你找个小妞儿当跟班么!那当然是个男孩!”胆子够肥,身手又敏捷,走路爬山不带喘的,比山上某些人要强多了!
男孩一脸见鬼的表情瞪着自己师傅,不满地嘟着嘴说:“上一次在瓦窑村里遇上的那个病人,师傅也说是男的……”其实人家压根就是一个长相豪爽的壮妇而已。
“还有上一次遇到的那个骗子,明明是男子装扮成落难小姐,师傅不也被诓骗了银钱去……”
莫轻扬脸上有些挂不住,轻咳一声打断他的话:“男孩子话怎么可以这么多!赶紧走了,你大堂兄正生着病呢!”言罢,一撩衣摆,信步朝前走去。
到了洋槐镇,师徒两急哄哄地朝林府走去,本欲先去拜见林老太太,不想老太太早已派人在门口候着,吩咐他们不用来这些虚礼了,直接去萱庭给林大少爷诊病。
“大哥,为何不在永州住上一宿?连夜赶回来,白白受了寒不是!”莫轻扬给林思贤问诊后到一旁开方子去了,林知义坐在床头,替他换了额上的湿布巾,嗔怪地问了一句。
在床前侍候的丫鬟红樱闻言,看着面色青白的公子,暗暗叹了一口气,幽怨地说道:“公子哪是受寒,分明是遇上不好的东西了!”
林思贤瞥了她一眼,淡漠地说道:“红樱,慎言。”
红樱委屈地应了一声,端起铜盆换水去了。
林知义好奇地看着她的背影,又回过头望望大堂兄,“遇上不好的东西?”
林思贤眉头一皱,道:“我只是……突然想起前两年溺水的翡翠姐姐……”翡翠是他母亲陪嫁的大丫鬟,却不知何故失足掉落湖中溺毙了。而当时人打捞上来的时候,他就躲在一旁看着……
林知义闭上了嘴。
永州宁家。
“什么?没有找到玉姐儿?!”
宁老夫人听到消息,急得身子一晃,失手打翻了一个描金彩绘白瓷杯,褐色的茶汤泼在茶几上,沿着木几边沿淅淅沥沥地往下淌,很快在地面氤了一小滩水渍。
“祖母(母亲)(老太太)息怒!”
地下呼啦啦跪了一地的人,站在老太太身后的陪房李嬷嬷赶紧上前替老太太揉胸口,一边小小声劝慰着。宁老太太急喘两口气,一把推开李嬷嬷的手,怒道:
“我能不气么!说好了四月初二出门送那孩子回家的,现在都初三了,人不但没找到,连个消息都没有!这下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我怎么跟她家人交代!”
房间里静默一片。
好半饷,宁家大老爷才犹豫着说:“母亲,表妹不是要再嫁了么?”
“就算她要再嫁,玉姐儿也是她的女儿!绝对不可以出事!”老太太气哼哼说道。
“可是,表妹她……这个时候将玉姐儿送到咱们这里来吃斋念佛……”宁大老爷抬头看着自己的母亲,意味深长说道,“说是替父行孝,个中缘由,谁人不知。”
老太太眉头微挑,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视线一扫,看地下黑压压的都是人头,她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道:“都起来吧。”
众儿孙们恭恭敬敬地爬起来,又劝慰安抚了一番,这才被各自的老子娘给撵出了正屋,房间里只剩下了老太太和她的三个嫡子,门也关得严实,守门的是老太太的两个心腹陪房嬷嬷。
宁老太太端起丫鬟重新沏的碧螺春,呷了一口。
“说吧,你们有什么主意。”
“据儿子所知,这玉姐儿在公主府上并不受重视。”看着厅中都是自己的至亲,宁大老爷斟酌一番,不再遮遮掩掩,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在宋驸马走了以后,殿下就没见过这孩子几面,这一次更是在新驸马进门前将孩子送走……”
老太太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你的意思是,殿下不打算再要回玉姐儿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