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继续回到太子身边，一切如常，若有变化我会通知你的。切记万事小心，不要露出马脚——最要提防七皇子，别让他看出你来。”水扬波最后吩咐道。
蒙面怪人点了点，退出门外。出门后环顾四周，又确定了一遍没有情况后，才掠步往太子府飞去。
夜已漆黑，水扬波在屋内踱来踱去，心事重重，一旁的管家看主子如此模样，也不便打扰，只将夜宵热了好几次，端来放在书桌上。水扬波思来想去，终于立定，疾步走到书桌前，铺纸研墨，提起笔迅速在纸上写了些什么。
写好后，他拿出一个信封，将信纸小心翼翼地塞了进去，装好后又十分慎重地封上火漆。然后，他站起身走到窗前，吹了一声口哨，一个墨衣少年便出现了，正按着提刀看着他，等候他的吩咐。
“速速快马加鞭，把这封信送给南炎，你知道轻重。”水扬波郑重其事地说道，伸出手十分肃穆地把信交给他。
那少年默默点了点头，接过信，塞进贴身的衣服里，一言不发，又消失在夜幕中。
水扬波又走到屋里坐下，虽然今日决定办一件大事，却总还是心神不宁，这位七皇子素日与他无冤无仇，他是逼不得已的：水漠寒，你别怪我，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先查到我头上了——那个位子，我是一定要得到的。
昌历二十二年的年关，好像格外的冷，大雪下了整整十日，整个江山一片银装素裹。直到出了元宵，这京都的大街上，才有零丁路过的三两行人。
铅灰色的天空，云层沉重而缓慢地向南移动着，水浩昌仰首望着神秘而变化无常的苍穹默默不语，他回想着刚刚呈上来的军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像要用这清冽的寒气驱散一下胸中的郁闷。
一阵寒风袭来，他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双肩，太监刘程立刻走过来，将一袭绿锦团绣龙狐皮裘轻轻披在他的身上，水浩昌深吸一口气，这狐裘中还有丹樨淡淡的香味，那是惠妃屋中的药香，闻着这香味，他的神思稍稍平静了一些。
回想刚刚过去的一年：昌历二十一年，是他不吉利的一年，这一年，魏地大水，饿殍遍野、民不聊生；这一年，山东劫匪当道，百姓无家可归；这一年，他想改变纲吉法度，然而科举制度推行困难，各地官员纷纷告假、请辞。甚至因为这科举，太子也出事了，虽有他力保，却难改群臣对太子的看法。那五皇子去魏地后更是脱离了他的掌控，在魏地搞出一桩又一桩的事来，让他烦心！
他有时会想，他到底哪里失德，老天竟要这么惩罚他？就在刚刚，还没过完一个整年，南疆边境就传来急报，南炎国大军压境，战况一触即发！
可是，将军夏长义已经年老，赋闲在家，费将军、霍将军一个在东边、一个在北边镇守，如要调动，根本来不及。前几年冒出的谢家小子谢正则倒是个可以雕琢的璞玉，却在一次对战中又不知所踪，太子又昏庸无能，无法领兵……一个个细想下来，满朝竟然根本找不到可以带兵的人！
难道真是天要忘我西水国？水浩昌面色凝重，蹙眉发愁。想他当年，在先祖手里临危受命，和夏、费两位老将军联手击退南炎，那南炎国节节败退，苟延残喘，这几年更是一直蜷缩在那一方小角落里，说的是休养生息。怎料，这南炎国居然贼心不死，刚过完年便领着兵要和西水一较高下了！
“陛下可是在为南炎国的事情发愁？”刘程伺候了水浩昌许久，也是第一次看他如此发愁，忍不住出言问道。
水浩昌默然点头：“满朝文武，朕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带兵打仗的，何其哀哉！”
“老奴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刘程思索片刻，还是开口道。
“无妨，你有什么想法就直说吧。”水浩昌难得地没有拒绝，而是露出十分耐心的样子。
“陛下何不让七皇子去带兵呢？七皇子天分奇高，老奴听闻他在十五岁的时候便熟读兵书，只是缺乏实战经验。南炎国区区弹丸小国，不足为惧！这正好也是一个可以锻炼七皇子的好机会。”刘程缓缓说道。
水浩昌闻言，眉头舒展开来，不一会儿却又皱紧：“毕竟没有实战经验，朕也着实不放心——但你所言有一定道理。”
“陛下可以先让七皇子带先锋军，那南炎国便不会那么快攻过来，再可以急调费将军前去协助，如此必能成事！”刘程说道，水浩昌不由眼睛一亮，没想到平日里看这刘程办事沉稳，不言不语，偶尔说起几句竟然挺有道理。他不由得多看了刘程一眼。
被这目光一打量，那刘程顿时惶恐地跪下磕头：“还请陛下恕臣多嘴。”
水浩昌淡淡地说：“起来吧！宦臣不得干政，乃是祖训。但你今日所言，也是有道理的，只此今日，下不为例。”
刘程定了定神，站了起来：“谢陛下。”
“你去喊上官柏来。”水浩昌吩咐道，披着狐裘走到御书房里，在暖炉前搓着手，心中有了主意，一下子便踏实了。
不多一会儿，便听得身后的脚步声，刘程将棉帘一掀：“陛下，上官柏奉旨前来见驾。”侍卫贺家刈带着上官柏一道走了进来，跪伏在青石砖上，等着皇帝的下令。
水浩昌在靠近炕的一把椅子上坐下，屋子里暖烘烘的，一会儿便觉得浑身燥热，不由得用手去解狐裘上的纽扣。刘程疾步上前替他接了下来以后，便退在一边。水浩昌打量了一眼上官柏，这位翰林院的大学士，他虽然不过才四十来岁，却已经是鬓发苍苍了，花白的头发，头伏得几乎都要碰到地面。
“上官柏，你起来罢——朕来念，你来写。”水浩昌说道，朝着刘程怒了努嘴。刘程赶紧在书桌上铺开一张纸，将笔递给上官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