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芷的被绑着实把梁树逸吓坏了,从医院检查完后回到家喝下了半杯咖啡,他脸色还是不好,倒像是被绑的人是他一样。
他几乎是没有任何前戏,就跟兰芷提起了结婚的事。
兰芷有些沉默,想起他们几天前的争执,竟不知道如何回答他。
梁树逸当然看出了她的心思,于是开始以之前的行为道歉,“兰芷,前几天的事是我的错,你从来没瞒过我你并不爱我这个事实,是我太着急,太贪婪了。”
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无论以后你还会不会爱上我,或是你对我充其量只是亲情,我都认了,因为相比这个而言,我觉得失去你才会让我更加心痛。”
兰芷心里五味杂陈,手却被梁树逸握得更紧了,“我不知道,我说这些话,是不是会给你压力,我只想说我的真心话,而你做任何选择,我都会尊重,毕竟那个孩子的父亲是他,如果,我说如果,你对他摒弃前嫌,我也无话可说。”
兰芷苦笑:“我和他,还有这个可能吗?他已经变了,不是我从前认识的沈益南了。”
她眼圈发青,像是疲累不已,“而我真的累了,我与他的人生已经再也无法交集了,我放弃了,早就放弃了,何必现在还要为难自己呢。”
她闭了闭眼睛,觉得前半生的纠葛该告一段落了,“我答应你,我们马上结婚吧,我会尽力的去。。。爱你。”
她没料到,现在居然接到了他的电话,他的关心像个魔咒,将她的身心压得死死的,她觉得刚稍微喘了口气,又下子变得呼吸难耐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她听到沈益南低沉的声音挟着一丝电流的声音传来:“恭喜。”
用一个“恭喜”就将两人的关系从此画上了一个句点。
人的一生像是不断在旅行,碰见不同的人,划着不同的句点。
有时候是平缓的句点,没有波澜;有时候是激烈的句点,譬如死亡;有时就像是她和他的这一种,没有死亡,没有平静,只有死心和并不光彩的过程。
沈益南忽然觉得射进来的阳光陡然就黯了下去,缩回原本属于它的世界,远远的离开了他的世界。
没有了阳光,就算是拉开了窗帘,身上仍是冷冰冰的,像是,掉进了冷窖里。
不是早预料到了这一天吗?可是它真正来时候,仍然是剥皮抽骨般的疼痛。
到底是无力再多说一个字了,他终于连再见也没说,就轻轻的挂断了电话。
忽然什么也做不了,不想思考,不想工作,不想睁着眼睛,甚至,连呼吸也嫌多余。
他快速地起身,连外套也没拿,刚出门,吴令明正在和张婷商量着什么,看他出来了,赶紧跟上他:“沈总,你是要出去吗?现在不能出去,外面一帮媒体的人。”
沈益南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话音刚落,只听到电梯“叮”的一声,沈益南的大长腿已经迈进了电梯。
张婷和吴令明对视了一眼,作为跟了沈益南好多年的他们,显然已经意识到沈益南的情绪相当的糟。
吴令明叫上助理,立刻坐了电梯跟了下去。
到了停车场,沈益南才发现匆忙之中他连车钥匙也没拿,于是铁青着脸从停车场出来,刚一出去,就呼啦啦围上一大帮人,无数的长枪短炮就对准了他。
记者们七嘴八舌地围着他问他各种问题,他看得眼都晕了,只觉得这些声音特别的吵,他不发一言,一张脸满是冰霜,一个记者将话筒伸到他面前,他一歪头,嘴角被话筒敲了个正着,嘴角一阵阵的刺痛,那记者还好死不活地问着问题:“沈总,请问,您看起来脸色不好,是不是对丁小姐的过世过于哀痛呢?”
沈益南的情绪像是找到发泄口,他抓起那只话筒,就狠狠的砸向那个记者,人群一阵骚动,却自动的让出了一个出口。
那个倒霉的记者手抚着额头,血从他的指缝间流了出来,吴令明也挤进了人群,正好瞧见了这一幕,沈益南看了一眼吴令明,冷冰冰地吩咐,“多少医药费,要怎么赔偿,你来处理掉。”
说完,他凌厉的目光环视了一下四周,他浑身散发出的危险让在场的人不由地闪开一条路,他不急不缓的离开,伸手招了一辆的士,绝尘而去。
明天的报纸会怎么写呢?前女友过世,沈益南一怒为红颜?
他还会在乎这个吗?他坐在车里笑得有些诡异。
明天,明天,忽然就觉得这么下去的每一个明天都充满了讽刺。
嘲讽他打下这样的江山,这样多的财富,不过是场笑话,再也没有人可以分享,再也没有人市刽地惊声尖叫着摇着他的手臂说,“沈益南,我们的存款数又涨了一个零。”
他时常嘲笑她贪财,可是他喜欢这样的满足感,再多的钱全部给她也是甘之若怡的。
什么时候开始,他却变了,忘记了初心是什么,挥霍着真心,直至她再也不见。
而现在的他明白了,又记起了种种以往,原有的那个人却再也不会在原地等着你了,他想起不知道在哪本书里看到
他坐在的士车的后座点起烟,却连烟的那些苦冽的味道也品尝不出了,淡而无味,最后被他狠狠地丢向窗外。
的士司机已经是第三次在问他要去哪儿了,其实他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的士司机看着他的脸色慢慢的竟有些担心起来,生怕遇到个不靠谱的人,又再问了他一次:“先生,你再不说你去哪儿,我就靠边停下咯。”
他抬起头眼神有些迷茫地看了看四周,“我们现在是在哪儿呢?”
“快上二环高架桥了。”
沈益南疲乏地靠在车椅靠背上,慢慢的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去江阴路。”
车稳稳地停在江阴路一家杂志社门口,沈益南下了车,拔了个电话出去。
“是我,我在你们公司门口。”
陈素蔷从楼下下来的很快,她跑到沈益南身边时还在微微的喘着粗气,接到他的电话,她很惊,也很喜,自认识沈益南,他从没有到公司来接过她。
“你怎么来了?”她心里甜腻腻,不由地就表现在肢体语言上了,一双手自然地就挽住了他的胳膊。
他身上带着些好闻的烟草气息,凛冽的烟草味。
他抬手看了看时间,“还差半小时午休时间就到了,要不要我等你?”
“你等我?要不我请假吧?”
“请假是必须的,我们明天飞巴西去玩一阵吧,上次让你办的护照没问题吧?”
“这么突然?”陈素蔷百思不得其解,“要请多久的假?”
“你说呢?或许你如果愿意请一辈子也行。”
这话怎么听怎么浪漫,陈素蔷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砸得有些头晕。
沈益南笑了笑,“除非你不愿意做煮妇,譬如还有人生理想什么的要去实现?”
陈素蔷直摇头,“什么人生理想啊,我一直以来的人生理想都是想要做一个米虫,找一个超级大的米缸,喂养我的这个米虫,这就是我的人生理想。”
沈益南听得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倒真是毫不避讳,做米虫都做得这么理直气壮。”
“我实话实说也不行吗?”
“行,怎么不行了,”他宠溺地摸了摸她的长发,“快去吧,想怎么做,是短期假还是长期假,你看着办吧,实在不行,这间杂志社我买下来让你玩也可以。”
陈素蔷张大了嘴巴,“你是说我当这间杂志社的老板?”
她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说,我能将那帮平常对我指气颐使的老家伙踩在脚底下?”
沈益南笑着点了点头,陈素蔷暴发出一声欢呼,转身就跑,“沈益南,你等我,等着我,我立刻就回来。”
她极速地跑进楼里,剩下沈益南一个人站在那里直摇头。
他收敛了眸子里的笑意,目光变得锋锐起来,他拨了个电话给吴令明,“喂,你帮我订一下今晚最早去巴西的机票。”
吴令明在电话里询问他需不需要联系旅行社,沈益南一口回绝了,“不用了,我和陈素蔷会到那边结婚,行程不能太紧,我们会找好地方慢慢玩的。”
“对了,让张婷去珠宝店给我看一款戒指,二小时之后把戒指和机票一起送到天缘居来。”
吴令明在电话那头都呆住了,待他回过神来刚想多问一句,沈益南已经飞快地挂掉了电话。
一下想到沈益南说的是两小时,又着急起来,赶紧打了个电话给张婷,吩咐她去办妥这些事,张婷接到电话也和他一样,嘴都差点没合上,这沈大少的心思不是一点点的难猜啊。
陈素蔷请完假又回家里收拾了行李,就跟着沈益南打车去了天缘居,沈益南也收拾了几件衣物,两人就在书房里闲聊。
吴令明效率极快,很快就带着两张机票和戒指盒过来了。
陈素蔷看见戒指先是心里喜滋滋的,后来想到这么重要的信物沈益南都要下属去搞定,心里就颇有些不是滋味。
偏这人还打开盒子给她看了看,“款式怎么样?张婷的眼光向来是不错的。”
机票是晚上九点的,他这番话偏偏就连她想要去换款式的机会都没有给她。
她翘着嘴看了看,款式倒真是不错,钻石也很大,倒是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地方,但这事她怎么想就怎么觉得这么膈应呢。
所幸她的情绪总是来的快,也去的快,没多久她又一扫郁闷,笑嘻嘻地和沈益南在电脑上查起行程来。
后来,沈益南让她先出去,有公事要和吴令明商量。
她乖乖地关了房门出去了,沈益南慢吞吞地关掉了电脑,电脑运行极快,只一瞬就变成了黑屏。
他把手里的的烟摁灭在烟缸里,先是对吴令明将公司的事交待了一番,“特别是南苑的标,你要跟紧一些,之前改了开标时间是因为巢总那边有问题,现在虽然我们双方达成了一致,但看得出来这老家伙对以前的事一直心怀不满,你要小心应付才是。”
吴令明点了点头,又提醒他:“沈总,南苑还有二周就开标。”
沈益南指了指窗帘,“把窗帘拉开一下。”
吴令明依照他的话拉开了窗帘,沈益南站在窗前,看着陈素蔷在草坪上逗弄着一只小狗,“咦,怎么有只狗?”
吴令明也走过来看了看,“沈总,你观察能力下降了,这狗看着一身的土,长得这么难看,明显是只流浪狗。”
沈益南笑了笑,“是啊,最近总是力不从心,南苑的标有你看着我很放心,你不必再向我汇报了,多半我赶不及回来,有什么事以你的能力也能处理了,对吧?”
吴令明脸一红,这才明白他的用意,有些不好意思,“沈总,我怕我处理不好。”
“我说你行你就行,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能差到哪里去?”
沈益南双手交叉捏了捏,“好吧,我要先休息会儿,你先回去吧,或者吃了马阿姨做的饭再走?”
吴令明也不客气,“也好,我就这儿吃吧,吃完了我送你们去机场吧。”
沈益南回到卧室休息,等他再从卧室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四点了,他穿了件薄薄的开衫毛衣下了楼,陈素蔷正在帮马阿姨往外端菜,因为他们要赶飞机,只能提前开饭,大概是陈素蔷下午就把好消息告诉了马阿姨,马阿姨一看到他就连声说:“先生,恭喜啊。”
他愣了一下,随即才想起她说的是什么事,他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在露台上打电话的吴令明也进来了,沈益南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问:“什么事?”
“南苑的标出了个补遗。”
沈益南眉一挑,“哦?”
“有些清单要改。”
沈益南皱着眉头想了想,“姓巢的老狐狸要出手了?”
“以你的意思,给他甜头尝尝?还是翻了他的老巢?”
沈益南笑得不以为然,“你跟我这么久,知道我的风格,我不喜欢的人,你说我能让他尝甜头吗?”
吴令明心知肚明,点了点头。
俩人正说着,陈素蔷贤良淑德地拉了拉他的胳膊,“别说公事了,赶紧吃饭吧。”
她的脸因为兴奋得都发着光,愈发显得娇媚,她的好情绪许是感染到了沈益南,他便笑了笑,与吴令明自然而然地停止了之前的话题。
“好,我们吃饭。”
这顿饭吃得其乐融融,其间沈益南不断向陈素蔷碗里布菜,连吴令明都有些诧异了,不知为什么,他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一切变化得太快,快得透出一股子寒意来。他想起早上沈益南怒气冲冲的样子,甚至连记者都遭了殃,转过身却笑着说要去巴西结婚,不得不让人心生怯意。
直到隔了两天,梁氏传出梁树逸即将完婚的消息,吴令明才算是恍然大悟。
沈益南去巴西去得匆忙,还好走前张婷这个万能秘书将巴西那边各种情况都整理成了一份资料给他,让他不至于太过狼狈。
他们的第一站是欧鲁普雷图,陈素蔷不知道沈益南在书房的时候为什么偏偏选了这么个冷门的小镇,她甚至也没听说过这个小镇。
欧鲁普雷图是个很小的镇子,许多建筑、绘画、雕刻,都保持着殖民地时期的风格。
从他们住的旅馆向下看,整个小镇尽收眼里,特别的安静,仿佛时光已经在这里凝固住了,随便在一家咖啡馆坐下,细细密密的阳光酒在身上,倒真是格外惬意。
欧鲁普雷图的教堂数量很多且华丽奢华,这大概是陈素蔷所能想到的沈益南将这里做为他们旅游第一站的原因。
他们在二天内几乎就逛完了小镇上的大大小小的地方,她几乎到一个地方必定要用相机留下印记,可沈益南却从来不照相,他倒是热情地举着相机给她照相,可每次她举起相机想要给他照相的时候,他却总是笑着拒绝。
那天他们参观了一座叫蒙特·卡尔梅的教堂,一跨进去,陈素蔷简直要被惊呆了,这简直就像是她在电影里看过的教堂,高大的圆柱,圆弧形的吊顶,高大的烛台和庄严的十字架,满眼的金碧辉煌,奢华中分明又让人肃然起敬。
她不由地站在新娘们通常会站着的地方,拉起了沈益南的手,不由地转了个圈,“沈益南,这里太奇妙了是不是?我要在这里结婚,戴上你的戒指,太美了。”
她装摸作样的对着沈益南点了点头,“沈先生,我愿意。”
沈益南的脸色分明变得很难看,但闭着眼睛的陈素蔷当然没有注意到。
她仍是在自娱自乐,“沈先生,你可以吻新娘了。”
她睁开眼睛,环顾了一下四周,眼神洋溢着的全是光,“太美了,是不是?这样的婚礼只我们两个也是如此的美。”
沈益南依旧沉默着,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神情显得很疲倦。
他有些无力地在她手心上抓了抓,“我累了,我们回去吧。”
陈素蔷这才发现他的神情有些疲惫,“那走吧。”
回旅馆的路上,沈益南一言不发,陈素蔷叽叽喳喳地仍在说着话,沈益南却不似平时一般会轻声附和,说到最后,陈素蔷自己也觉得索然无味了,于是两个人都沉默不语,只听见脚步擦在小石子路上不是太响的声音。
回到旅馆,沈益南就去洗澡,陈素蔷无聊地趴在床上拨弄着手里那个戒指盒子,指甲在红色的线绒上划出一条长长的印子,可一会儿,那条印子就自行消失了。
过了会儿,她听见沈益南从卫生间出来了,但他并没有回房间,好像在跟谁打着电话,她从床上站起来,踱到客厅里,沈益南刚巧收了线,正走回客厅。
他抬头看到她,微微一征,随即问她,“想在这里多玩几天吗?”
陈素蔷倒是乖巧,“你留这儿,我就留这儿。”
沈益南注意到她手里的戒指盒子,呶了呶嘴,“喜欢吗?”
“嗯?”她眨了眨眼睛,“当然喜欢啊。”
“留作个纪念吧。”
“啊”她抬起头来,一脸茫然地看了看沈益南,“你说什么?”
“愿意留下来或者去别的地方玩都可以,想回国也可以。”他仍是一脸宠溺的笑容,“但是只能你一个人。”
陈素蔷的微笑凝固在她的脸上,她觉得真是讽刺啊,这个男人在说着这样的话时竟然还是从前那副温柔的样子,她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反问他,“没有婚礼了?”
他点了点头,“江城的房子你随便挑一套,我会让吴令明办妥,那间杂志社我承诺过给你,我已经让吴令明在办了,到时他会跟你联系。”
她惨白着脸笑了,“你不亏吗?沈益南,没动过我,却付出这样大的代价?”
他深深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陈素蔷全身涌动着的情绪,像是悲哀,又像是越来越深的绝望,她忽然抱住了他,“让我留在你身边吧,就算不能娶我。”
他没有动,任由她抱着他,“傻丫头,不值得。”
“那么,你要了我,现在就要了我,我就离你远远的,这样我会觉得我和你等价交换了,我就死心了,沈益南,好不好?”
她情绪有些失控,开始扒着他的衣服,“沈益南,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他大力的将她的手甩开,用力按向她的肩膊,“你冷静点。”
陈素蔷睁着一双大眼睛,终于安静了下来。
他终于放开她,点了支烟,“在教堂那一刻,我以为我可以,但还是不行。”
他看了她一眼,“你以后还要嫁人的,别让自己后悔。”
陈素蔷眼神里的光终于一点点的黯了下来,这个梦倒是真的应该醒了。
她紧紧的盯着他,终于问了一句她一直以来就很想问的问题:“我想死个明白,你能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沈益南眼神很是明亮,在升腾的烟雾里看了看她,随即点了点头。
“那个你真心爱过的女人,是兰芷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