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时跟我说,想把我的肉一条条地撕下来。看他说话的样子不像是假装,许是之前就做过这种恶事了。”
老二说得四平八稳。
苏永年一下子就想了起来。
那海捕文书上,确实写了相关的特征。
好虐杀。
苏永年沉吟片刻。
若那些是平望道流窜过来的乱匪,他们这倒也算是歪打正着地为民除害了。
“这样,一会你俩跟我去衙门,带上一队捕快去玉马山那边一趟。”苏永年办事也利落。
说完,他快步走到马车旁:“爹、娘,我跟郑镖头他们去衙门一趟,你们先回家休息休息。”
苏先生这才满意地捋了捋胡子:“快去快去,莫来烦我!”
知道自己爹这种口是心非的性子,苏永年笑着摇了摇头。
到了衙门点上一队捕快,苏永年又把郑镖头和老二给捕快们介绍了一下。
双方配合得好,才能尽快取得证据,把案子办下来。
苏永年是个办实事的人,虽然上任没多久,捕快们心里可都门儿清。
捕快们急忙去后院提了马,两人一骑快速地往城门外飞驰而去。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看见山寨里的惨状时,有几个心理承受能力不太好的捕快,还是第一时间冲出了门外。
人头被随意地挂在树枝上,有几颗还能依稀看出五官,都是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院子尽头有一堆交缠着的肢-体,上面满是血污。
老二一抬眼,便看到了一条刚刚开始腐烂的大腿上,红色的胎记如同雪中寒梅般鲜明。
院子里另一堆腐臭的垃圾之上,一群乌鸦不满来人的打扰,嘎嘎地叫了几声,振翅飞离。
捕快又跺了跺脚,腐臭的垃圾堆里顿时蹿出几只慌不择路的老鼠。
一只老鼠直奔着捕快们而来,正要跑到某人的脚下时,突然转了个弯。
老二的脚一抬一落,将老鼠的尾巴踩了个正着。
老鼠吃痛,吱吱地叫着,将嘴里叼着的东西抛了出来。
那一小块滚了滚,正停在捕快们的面前。
寸许长的小肉块顶端,赫然是一块指甲。
捕快们的脸色明显白了一白。
有胆大的捕快乍着胆子走过去,抽出腰间的长刀,对着那堆不辨形迹的垃圾挑了挑。
“呕……”
那捕快的腿一软,转过头干脆地吐了个痛快。
如同乐园一般,蛆虫在肝胆肠胃间钻来钻去。
上层的还能看出些许红色,下层的早已化为黑绿,从白骨的断茬上慢慢往下滴着粘液。
垃圾堆的后边,还有两间屋子。
捕头用刀鞘轻推开门,踏进屋里。
只是每从一扇门里出来,捕头眼中的恨意便重了几分。
“将那些人头摘下来吧。小乙,刘五,你们去寻些柴来。”
尽管捕头的嘴巴里也在发苦,还是尽职尽责地带头动起了手。
捕头把火折子收回怀里,几个信佛的捕快,不禁喃喃地念了起来。
众人盯着那越蹿越高的火舌,直到火苗吞噬了所有的污秽,将一切重新归于虚无。
郑镖头这才引着捕快们去重新看了山下的战场。
看到那刀疤脸时,捕头忍不住往他脸上啐了一口浓痰:“死得这么痛快,当真便宜你了。”
“头儿,这边又发现了三个。”
捕快们在树林里绕了一圈,被老二击杀的瘦猴、虎子和李狗子,都被他们轻松地找了出来。
郑镖头有些诧异:“居然还有这三个人?”
捕头也愣了:“不是你们弄死的?”
“不是,根本没见过。”郑镖头坦然地摊了摊手,却不自觉地把探究的眼神投向了老二。
反正也没有证据,老二不承认:“我也不知道,那天我就陪苏先生在这边方便,扭头就遇见这刀疤脸了。”
郑镖头将信将疑,倒替老二解释起来:“冷怀泽这小子刚在我们镖局学徒一个多月,能弄死刀疤脸都是撞了大运……”
捕头点了点头:“敢下刀,就不容易了。”
实在是老二的笑容太过憨厚,欺骗性极强。
又看了看虎子的伤口,捕头便给他们下了定论:“这不是那边那个山贼手里匕首伤的么,肯定是内讧了。”
郑镖头莫名地松了口气:“捕头高明!”
他暗自嘀咕了起来,刚刚怎么会鬼迷心窍,怀疑这是冷怀泽那小子干出来的呢?要是他现在就有这能耐,别说是当自己的关门弟子了,恐怕自己的师父知道了,也会抢着让自己多个小师弟!
指挥着捕快们把山贼的脑袋砍下装在口袋里,一行人踏着夕阳的余晖,赶回了府城。
苏永年还在衙门里等着。
听到捕头的汇报,苏永年怒气勃发,猛地一拍桌板:“天理何在?!”
“大人,您息怒,身体要紧,身体要紧……”
“那些山贼的首级,我们都带回来了。”
听到山贼的首级在此,苏永年一下子回过神来:“拿平望道的海捕文书来!”
一一对照之后,苏永年的怒意渐渐转为欣喜:“好,这一伙山贼一个没漏下!明日便写下告示,将他们的首级挂在城门处示众!”
“恭喜大人,又是大功一件!”
捕头的马屁却是一不留神,拍到了马脚上。
苏永年吹胡子瞪眼:“死了那么多人,本判何功之有!”
捕头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位通判大人跟前任的爱好可谓截然不同。
他赶紧擦了擦冷汗:“卑职该死,大人恕罪!”
苏永年也知道这种风气不是一时就能扭转过来的。他轻叹了口气:“罢了,你们也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待本官将此事上报朝廷之后,再为你们论功行赏。”
捕快们听说还有论功行赏的事,不禁都是眼前一亮。
之前的几任大人们,干得最熟练的都是把功劳分给自己人。
眼下这位苏大人,别看平时脾气不小,可似乎是个好官呢……
捕快们行了个礼,便离开了衙门。郑镖头跟老二也依样行礼告退,突然被苏永年拦住了。
“郑镖头,怀泽,不如去我家吃个便饭吧。”
他爹下午给他传了话,让他把郑镖头和老二带回去。毕竟正经说来,他们也算是苏家的救命恩人了。
郑镖头顿时大喜过望:“多谢苏大人抬爱!”
这是个攀关系的好机会,郑镖头哪能错过?
看着并没有因此就喜笑颜开的老二,苏永年的眼底也多了几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