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月心头酸酸的,对于害得她和燕殇又一次分开的月氏人也是恨得咬牙切齿。
就算她和燕殇聚少离多惯了,可她现在也越发不能习惯他不在身边,睁开眼看不见他,她感觉好像这一片天都灰蒙蒙一般,让她没劲儿得很。
盯着那绣花帐顶发了许久的呆,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轻叹:宝宝,其实是你在想爹爹对不对?
闭上眼,她又叹一声,侧过身准备继续睡,燕殇不在,她就连想出去走走的欲望都没了。
可她这方刚侧过身,眉心就是一动,下一瞬她骤然朝床里一滚翻身坐起,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房中的人眼底划过一抹惊讶,"沈嬷嬷?"
此刻站在她床边的人依然苍老又干瘦,面色青白的好像病入膏肓,可不就是她曾经在右相府中见过一面的沈嬷嬷吗?
对于夕月的惊讶,沈嬷嬷的眼中依然死寂的没有一丝波动,看着她,声音干哑阴沉没有一点的情绪。
"老奴奉夫人之命,请大小姐前去一聚。"
夫人?一聚?
惊讶不过转瞬,夕月很快就想明白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月氏当真是已经坐不住了,就连千曦玥那个十几年不曾出现的娘也要出现了吗?
如此想来,那洪城的事儿很可能就只是个调虎离山之计,因为只有让燕殇离开,他们才有机会出现在她面前。
夕月暗自猜测着,一边衡量自己如今的形势。
她并不清楚这沈嬷嬷的功夫到底有多厉害?可她能瞒过燕殇布下的暗卫和她的龙隐,甚至是一直都守在这屋外的流影和梦蓝,这般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她面前,便已经是不容小觑。
若是她没有身孕倒也还好,可她如今的身子...
这般想着,夕月便是一叹,只是问道:"她在哪里?"
沈嬷嬷那死寂的眼中终于出现了一丝的波动,似乎没想到夕月会如此冷静,不过这样的波动亦只是转眼即逝。
"大小姐去了就会知道。"
"既然如此,让我先穿好衣裳可好?总不能让我这样同你离开吧?"夕月对着她眨了眨眼,脸颊发红很是无辜尴尬的样子。
如今的天本就热了,再加上方才那番闹腾,燕殇许是怕她发汗,走时却是只替她套了一件薄薄的纱衣,此时就算用薄被将自己裹着,也能透过那纱衣看到肩头上嫣红的痕迹。
沈嬷嬷的目光也从她裸露在外的肩上掠过,"大小姐更衣便是,老奴等着。"
"你就不能背过身去吗?"
她现在这幅样子,让她当着她的面更衣,就算对方是个老嬷嬷,她也一样会觉得不自在啊。
沈嬷嬷没有说话,眼睫微微一垂,表明了我不看你,却也不会转过身去。
夕月有些无奈,勾唇一笑,"既然如此,嬷嬷可否替我拿一拿挂在那里的衣裳?"
她指了指屏风旁的衣架子,见沈嬷嬷依然不动又是一叹,"其实你对我大可放心,想来你也知道,我如今怀有身孕,刚刚四个月。平日里燕殇连下地都不让我下,我自是不会拿他开玩笑,做出什么危险的事儿来。"
沈嬷嬷沉吟一瞬,似觉得她说的的确是有理,果真便转身去拿那屏风旁衣架子上挂着的衣裳。
她转身的瞬间,夕月眸光一凌,右手霎然在空中一划,一把红色长剑便毫无预警的朝着沈嬷嬷的方向刺了去。
可那沈嬷嬷显然并非常人,眸色一动猛一侧身,只让那剑气直直的刺上那扇琉璃屏风,砰一声四分五裂。
她目光黑沉的盯着那一地的琉璃碎片,"看来大小姐是不愿意穿衣了?"
话落,身形如风朝着夕月掠去,五指成勾,就要抓上夕月的肩膀。
夕月神色亦沉如水,右手一扬却是将一把红色长剑横上自己的脖子,"你想带具尸体回去就尽管动手,想来若是我一尸两命,周国和月氏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要替我陪葬了。"
沈嬷嬷的动作顿住,没有表情的盯着夕月,好像在想夕月会动手自裁的可能性有多大?
夕月亦眸色平静的盯着她,心底却是越发的疑惑不安,她这房中动静如此大,外面的人怎么可能没有丝毫察觉,竟然如此平静?流影和梦蓝呢?
越想越是觉得诡异,她抿了抿唇角,在沈嬷嬷还不曾做出什么举动的时候却是道:"好了好了,你不必再猜了,我的确还不想死,不就是去见木念瑶吗?我随你去就是。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不能伤害我肚子里的孩子。"
一面很是无奈的说着话,左手食指却是在锦被之下快速的动了几下。
沈嬷嬷眼底眸色一深,"大小姐大可放心,大小姐肚子里的亦是月氏的小主子,老奴自然不敢妄为。"
夕月挑了挑眉,这才放下了手。
沈嬷嬷虚眯了眯眼,"为防大小姐再耍什么小动作,老奴便得罪了。"
话落,她欺身上前,夕月条件反射的想要反抗,可在手欲抬起的那刻又强行的压制了下去,随后,她只觉得眼前一花,眩晕之感紧随而来,转眼之间,便迷迷糊糊的倒了下去...
直到夕月昏迷过去,沈嬷嬷才替她将衣裳穿好,抱她起身之时朝那床上看了两眼,并未发现任何不对,这才转身离开。
...
另一方,燕殇带着人方出了潼门关不远,却不知怎的心头一跳,不安的感觉骤然袭来。
他面色一变忽的勒马,转头就朝潼门关方向看去。
流光在他身后正觉得疑惑,却不想他已经面色难看的忽然调转了马头朝着潼门关的方向快速返回。
流光等人神色一变,虽不知是怎么回事却还是跟了上去。
燕殇御马如风,等到流光等人追上他时,他已经回到了镇西将军府,此时,他站在那座偏僻的小院之前,周身透出的戾气如同欲脱笼而出的野兽。
流光面色一变,朝院中看去,却见那一个时辰之前还平静安和的小院之中躺了二十来具尸体,俱是暗影和龙影,血腥气四散开来。
主屋之前,流影正护在梦蓝的上方,梦蓝面色煞白,却显然还有气息,可流影...
流光眼底暗光一闪,快步走进院中,小心翼翼的将流影从梦蓝身上扶了起来,却见他脸上的面具早已经碎裂,此刻他的脸色青紫,还有血不断在从嘴里朝外涌...
而在这时,燕殇已经面色铁青的进了屋,目光在这屋中一扫,夕月早已经没了踪影,只有地上的琉璃碎片告诉他,夕月并非是自愿同来人走的。
负在身后的手死死的握着,冒出的青筋股股几乎要破裂开来,可他的神色却是极致的平静,最后将目光落在那张还有些凌乱的床上。
他闭了闭眼,掩住眼底快要隐藏不住的暴戾,几步走到床前,目光在床上扫了扫,并没有什么异常,然而就在他欲转身之时,目光却在那床锦被之上顿住。
眯眸,没有丝毫犹豫的将那锦被翻开,却见那锦被之上用血写着三个字:木念瑶。
燕殇猛的闭眼,捏着锦被的手骨节咯咯作响,片刻,他猛的将那锦被扔下,转身,看着还在替流影疗伤的流光,目光从依然昏迷的流影身上掠过,眼底的疯狂和狠厉终究化作冷酷的平静。
他开口,没有丝毫情绪,"容浅呢?"
流光动作一顿,"容浅这个时候应该在军中。"
自从燕殇的毒解了,容浅就没有整日跟在他身边了,而除了每日替夕月把平安脉,他都会去军中替将士医治。
"让人将这里收拾妥当,让容浅过来看看是否还有活着的,替他们医治。"
"让魏国所有暗影行动,三日之内,朕要魏国所有王亲和右相府一家的人头挂上临安城楼。"
魏国右相千氏一族同慕容族一样,不过是月氏的附属,既然月氏的人不愿意安分,那他就送他们全部下地狱。
流光神色亦是难看,他知道燕殇此时看来平静,可他的怒火却早已经到了不能忍耐的边缘。
所以他只是点头,朝着跟随而来的暗影下令,又让人将流影和梦蓝带下去医治。
而燕殇却已经抬步朝外走,"让顾荣带二十万大军前往洪城同朕汇合。"
"送信给师父,请他老人家暂时不要回玉岭山,替朕前去东面相助天策和金浩,以免他二人被月氏阵所扰。半月内,朕要天策和金浩拿下东面四座城池,俱不受降,周军众人...杀无赦!"
他的每一个命令都极为平静,可他自己知道,他的声音在颤抖,心也在颤抖,他的夕夕如今还怀着他的骨肉,她会被人轻易掳走,必定是因为她也担心反抗会伤害到孩子。
他自以为留下那许多人在她身边就足够安全,却忘了月氏之人是无孔不入的,如此明显的调虎离山之计,他却轻易的上了当。
没人知道他此刻多后悔,她那么不舍得同他分开,她想要同他一起走,可他却还是将她留了下来,是他让她陷入险境。
若是他将夕夕带在身边,她便不会遭遇这样的危险。
眼底的痛色同恨意交加,尽数化作如同那地下熔岩一般的地狱之火。
既然月氏想要试探他的底线,他就让他们知道,触碰他的逆鳞者,他必回之以地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