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梓萱握着匕首的手一点点收紧,盯着夕月,目光泛凉,"你到底想说什么?"
夕月微一挑眉,"我以为你该明白,怎么,还要我说得更直白些吗?"
瞧着赵梓萱依然沉凉却无言的神色,夕月摇了摇头,垂下眸,盯着自己手腕上浅淡的看不出伤口的伤,低叹,声线轻幽,"我不知道这镇上的人都去了哪里?可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就是了...这一点,你应该比我知道的更多。可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扯了扯唇角,夕月自顾的道:"因为他们想要在九星连珠之日复活一个死了八百多年的人,就为了这么一个人,所以要用无数的人命来换。太明山的事我不知道你是否清楚,可他们所做的这些,其实都是为了那一个人。若是我猜的没错,他们还在找阴时阴月出生的童年童女,之前魏洛菡给赵旭的信函中,要求是八百八十八个。"
"而根据月空的话,想来除了这些,他们要的还有像魏洛菡这样的...全阴命格之人。"
夕月的声线没有什么起伏,也没有什么情绪,可其实她心中的感觉极为复杂。
虽然国师的目的她不清楚,可月空的确是为了复活轩辕艾才做了这些,而只要一想到那些人许是因为'她';才无辜丧命,她就觉得自己死后应该是会下地狱的。
深深的吸了吸气,她的目光却是移到赵梓萱紧握着匕首微微颤抖的手上,轻眯了眯眸,抬眸看她,"听魏洛菡说,她是国师的女儿,虽然不知真假,可她毕竟是在国师身边长大的,他连她都能舍弃,你觉得,那个男人真的能保得住你吗?"
话落,满室冷寂!
赵梓萱的神色彻底僵住,她定定的看着夕月,眸色不知深浅,可情绪却尽数显露。
很显然,她自己也知道,若是国师当真要她死,月安保不住她。
其实,她并非真的不信月安,她只是知道,月安也有他的无能为力!
喉咙滑了滑,好一会儿,赵梓萱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只是有些涩有些哑,"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夕月抿了抿唇,轻吸口气,"因为我觉得,你或许还不想死。而我也一样,也不想死。"
"你总不会想让我帮你逃出去?"
赵梓萱沉默一瞬,忽然一笑,声线低哑,像在对夕月说话,又像只是在自言自语,"不要想了,逃不出去的,不止是你,我也一样。"
夕月眉心一动,却道:"也不一定非要走。"
赵梓萱皱眉,还没问,她就已经再道:"只要让他们的计划不成功,不就行了。"
夕月已经想明白了,总归现在是无法逃,那就从根源上将他们的计划破坏掉。
戒指不在了,月空不一定会放弃,也可能会成功,可若是其他地方也出问题了呢?
总归,她不能坐以待毙,就算不能逃,她也不能让他复活轩辕艾!
赵梓萱纠着眉头看她,明显不太懂要如何做,夕月唇角勾了勾,"你不是月氏的巫女吗?想来,你在做的事也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吧,还有就是..."
说到这,夕月的目光忽然落在自己手腕上,挑了挑眉看向赵梓萱,"我的血是用来做什么的?虽然我不知道,可你应该知道..."
赵梓萱的目光也在她的手腕上落了落,咬唇,"你倒是打的好算盘,可若是被发现了,你知道我会有什么下场吗?"
夕月不以为然的低笑,"总归不都是赌一赌吗?输赢,自然都是要承受的结果,还是说,你想直接认输?"
说完之后,她看着她,只等着她做决定,不再开口!
赵梓萱一把握紧了手中匕首,闭了眼,眼前晃过的却是月安那张脸。
其实八岁那年她就该死的,是月安救了她。
可她从没有给过他好脸色看,甚至开始的那两年,她对男人的碰触都极为抗拒,不管月安对她如何好,她也不会允许他靠近她五步的距离。
而如今,随着她长大,月安对她的感情再也没有丝毫掩饰,她不是不明白,却更加抗拒。
她想她真的是不喜欢男人的,可每每看到月安受伤的样子,她又会觉得心痛难安。
赵梓萱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可她知道,她这一生,和月安都没有可能,她和他,其实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不想再让自己心痛,也不想再让月安受伤,这一切纠缠,也许都该结束了!
重重的吸一口气,她睁开眼,定定的看着夕月,"好,我赌!"
...
而此时,漠安镇的水井之下,月空和国师在如同地牢的过道中穿行而过,一直走到了赵梓萱他们之前到过的那间无比大的房间。
房中依然是之前的布置,唯一不同的是,那九个大大的圆坑之中的泥土已经成了暗红色,房中飘散着浓厚的血腥之气,祭台上的青铜鼎炉之中烟雾缭绕,里面似还在烧着什么东西...
月空皱了皱眉,有些嫌弃的捂了捂鼻子,"真臭!"
国师没有丝毫反应,自顾绕过祭台,朝着后面的石墙走去,这面墙乍看并无异常,细看才知,那石墙上其实还有一道石门。
不过是稍用了力道,便将石门推开,出现在眼前的是一间石室,他缓步入内,月空也跟了上去。
石室里的味道和之前的房间不一样,没有血腥之气,反而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刺鼻气息。
若是夕月在,肯定能知道,这种味道和她之前在魏国皇陵之中闻到的长明灯的味道一样。
而在这间石室中,正好就点着八十一盏莲花灯,将石室映照得无比亮堂,很明显,灯油和皇陵中的长明灯一样。
八十一盏长明莲花灯围绕着一张白玉床,也是这间石室中唯一的摆设。
白玉床上,身着白裙的女子闭着眼,如在沉睡。
月空喉间动了动,从莲花灯留出的空隙之中慢慢走到了床前,垂眸,看着安静沉睡的女子。
哪怕过去八百多年,她的面容也没有丝毫改变,哪怕闭着眼,可微微翘着的唇角也能让人感觉到她的温柔。
每次这样看着她的时候,他都觉得时间好像从没有流逝过,而她,也真的只是睡着了。
国师也已经走到床边,看了看床上的人,眸中闪过些难有的异色,"只要再等十三天,你的心愿就能达成了。"
月空的眸光忽明忽灭,听着国师的话,耳边响起的却是夕月说过的话,她说:若是将轩辕艾送回去,她会比八百年前更加痛苦。
眸中划过一抹迷茫的光,转瞬沉寂,他挑了挑唇角,"是啊,我的心愿能达成了,你呢?"
国师知道月空其实还想问自己到底想做什么,可他只是淡淡的道:"我亦自然!"
月空狭了眼眸,侧眸瞧他一眼,也不再多问,只道:"你不要忘了,童男童女还未找齐。"
"放心,有人正等着送人来。何况,你也不要忘了,如今四国都蠢蠢欲动,只要战事一起,无数游魂皆可为你我所用,总能填补上的。"
国师的声线一如既往的温润清和,可说出的话却总是让人心惊。
月空也知道,其实法事要成并非一定要阴时阴月的童男童女,不过是因为方便罢了。毕竟,若是用普通的人,恐怕要百个才能抵上一个,死的人太多,他们也怕会触怒了上天!
只是,若是那些人都是因为战争而亡,又不一样了!
他默了一瞬,忽然道:"你当真不怕天谴吗?"
"天谴?"
国师对于从月空口中听到这两个字显然有些意外,他眸色一闪,声音中也不由的带上了从未有过的讥笑,"你难道想说,你怕了?"
说完,他又是摇头一叹,"月空,你怕得太晚了!"
心脏之上好像扎入了无数的冰刺,扎得很深,却不会见血,月空的声音幽冷的好像蕴入了万千的亡灵,"是啊,其实我的出生,就是一种天谴吧!我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国师的眸光忽然间寂灭,从来都不会轻易显露丝毫情绪的人,此刻却是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周身沁出的孤凉之意,似万物俱寂,天地间,唯他一人。
良久,他竟是呵呵的笑出了声,"你错了,你的出生,是上天对世人的恩赐。怪只怪,世人愚昧,不知神魔本是一体。所有的因果,神堕落成魔,都不过是一念之间的选择而已。"
"所以,你又何必妄自菲薄?更不必担心所谓天谴。上天不会怪罪他的孩子,所有的罪过,自然都会由该受之人去受。"
月空的眼底波光流动得很急,慢慢的汇聚成旋涡,他缓缓的将目光落回轩辕艾的身上,"是吗?那会是谁去承受这样的罪过呢?"
"八百多年的因果,总有得报的时候,你如今不必想太多。"
说到这里,国师最后看了轩辕艾一眼,"如今你要做的,只是好好的看着她的尸身和这些莲灯,离了太明山的血池,要保证她的尸身不腐,这些莲灯就不能灭。毕竟只剩十几天,想来你也不愿意功败垂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