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殇却是丝毫也不在意,对他的威胁更是置若罔闻。
重新牵了夕月到桌前坐下,给夕月斟了茶,慢悠悠道:"我若是去掉那两个字,我师父恐怕会将我赶出师门,缘净师父又何必为难我呢?"
缘净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偈,这才从软榻上起身,几步走到桌前坐下,就像没见到夕月一般,只瞪着燕殇,极为不满的道:"那老头子现在又不在,你就是叫了他也不知道,依我看,你就是在敷衍我。"
燕殇摇头轻笑,也倒上一杯茶双手奉到缘净面前,"煜泽若是那种阴奉阳违的人,想来缘净师父也不会让煜泽坐在这里罢。"
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茶,缘净的面色总算是好了些,装模作样的咳了一声,双手接过茶杯,满意的喝了一口,这才将目光落向夕月。
夕月捧着茶杯的手紧了紧,下意识的垂了垂眸,不知怎的,面对同燕殇显得异常亲近的缘净,她竟有几分紧张,莫名的有种见公婆的感觉?
而缘净在方才夕月进门之时就已经注意到她,除了眼底有些异色闪过,并没有多说什么,可他还是有几分好奇。
他也算是从小看着燕殇长大,除了十几年前那个毛都没长齐的臭丫头,这还是他第一次见燕殇身边出现个女人...
再看这小子对人家那斟茶倒水那殷勤的样儿,若说没问题,他才觉得奇怪。
轻捋着自己长长的白眉毛,他故作挑眉,"这个丫头是..."
燕殇面色如常的拉过夕月一只手置于掌间,在她看过来时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这才看向缘净,"这是煜泽的妻子,夕月。"
说完,他不顾缘净僵在眉毛上的手和那双几乎快要瞪得掉下眼珠子的眼,转眸看夕月,声线温润,"夕夕,叫缘净师父。"
对上燕殇带着安抚和鼓励的眼神,夕月压住心底那一抹紧张,吸了吸气微微勾唇一笑,淡然而有礼的道:"夕月见过缘净师父。"
缘净将她上下几扫,瞪向燕殇,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小子,你没拿师父我开玩笑吧?你什么时候娶的妻?那死老头子知道吗?"
燕殇勾唇,"煜泽上次回玉岭山时已经告知了师父,之后又着人将她的名字记入了皇家玉牒,如今她已经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至于大婚之礼..."
说到此,燕殇看了眼同是一脸震惊的夕月,抿了抿唇又道:"大婚之礼许还会再等上三四个月,我今日前来,也算是提前跟您说一声,到时候您就莫要再胡乱的跑了,同师父一道,直接前来燕京参加我同夕夕的大婚之礼。"
燕殇十分平静的说完,房中已经是一片寂静无声。
缘净面色颇有些怪异,不像是喜,却也不像是怒,只是皱着眉不断的在夕月和燕殇之间看来看去,眼底有话,却似乎又碍于夕月在场不好多言。
而夕月却已经看不到其他了,她只看着燕殇。
从燕殇那话出口,时间就好像停止,万物俱寂。
她的脸色有些白,眼眶却又红又热,手在微微的颤抖...
她不知道怎么去形容自己的感觉,在他一次次让她震惊让她感动之后,她要用怎样的感情来回报与他。
其实,不管是在太明山的地宫之中还是方才,当燕殇说起她是他的妻子时,她除了震惊感动之余,更多的,却还是有些遗憾的吧。
说到底,不过是女子,她如何能不介意?
以前她对他无爱,所以无所求,那些名分与她而言,便不觉在意。
可爱了之后,她却会越来越贪心、越来越在意。
虽然他口中说她是他的妻子,可到底名不正言不顺,在他人甚至燕殇身边那些人的眼中,她不过就是他身边一个无名无分的女人罢了,或者在许多人看来,连侍妾都不如。
她本是那么骄傲的人,若非是她知道他对她的心意,若非是自己同他早就有了肌肤之亲,她又怎会在未成婚时和他做出什么亲密之事?
可就在她觉得这一切都是她对他做出的让步和体贴之时,他却忽然告诉她,其实,她早就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他比她想的更加长远周到,他比她想象中更加爱惜她尊重她。
其实他这次回燕京就是想同她将大婚办了吧,若非她坚持要前往无垠之漠...
所以,他才那么失望,那么难过?
夕月忽然又觉得很想哭,眼睫轻颤了颤,几乎就快要落下泪来。
她发觉自从爱上燕殇,她似乎变得脆弱了许多,总是控制不住自己...
可看着她几欲落泪的样子,燕殇的心一下就被紧紧的拧住了,他唇角轻抿,深叹一声。
然后,他带着夕月起身,有些抱歉的看向缘净,"缘净师父,煜泽先带她出去透透气,晚些时候再来同您叙话。"
缘净自然也看出夕月那模样似有些不对,只叹了叹,摆手,"去吧去吧。"
燕殇微一颔首,带着夕月出了房间。
缘净微眯着眼看那两人的背影,见燕殇心急火燎的模样,摇了摇头,闭眼,再次转动佛珠。
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一切皆是天命啊!
他叹息之间,燕殇已经带着夕月出了"寂"院,夕月浑浑噩噩的跟着他,也不知他到底将自己带到了哪里。
只知道他停下来时,是在一处小竹林中,四下无人,而他停下那瞬间,就已经将她抱紧在怀里。
"燕殇..."
夕月抽了抽鼻子,反手回抱住他,紧得似乎怕他下一刻就会离开一般。
燕殇低叹一声,抱起她走到一旁的一块石头上坐下,捧起她的脸,指腹轻轻拭着她脸上的泪痕,"傻丫头,哭什么?"
方才看到她眼泪的那一瞬间,他几乎就忍不住要将她抱住,可缘净师父必定不同寻常人,他不能在他面前太过无礼,只能忍耐着将她带出来。
此时看她这傻乎乎流泪的模样,却又忍不住好笑,只叹自己如今当真是被她吃得死死的,竟是连她一个皱眉都会觉得心疼无比。
他忍不住轻吻上她的眼,低低的喟叹,"夕夕,你如今真是越发知道如何惹我心疼了。"
夕月轻咬着唇,任由他轻轻缓缓的亲吻自己,那种感觉,就像自己是他手中的珍宝,无比珍贵。
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那是一种被人极致的宠爱的感觉。
"乖,莫哭了。让人看到,还以为是我欺负了你。"
一边亲着她,燕殇一边有些好笑的叹。
"本来就是你欺负我了..."抓着他的衣襟,夕月微噘着嘴目光泛水的看他。
她其实知道,自己此时这模样,简直娇气得像个孩子。
而在夕月两世记忆之中,从她三岁拜了天阙楼主为师之后,就再也没有这样肆意妄为的撒过娇。
如今这样可以任意撒娇的感觉,让她的一颗心如浸在蜜中。
燕殇眼底划过笑意,在她微噘的唇上轻咬一口,"那你说说,我如何欺负你了?"
夕月看着他,将自己有些浮乱的心思尽量抚平,这才低低的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什么?"燕殇挑眉,思量一瞬,"你是说将你的名字记入皇家玉牒的事?"
"嗯,"夕月点头,有些委屈,"这样的事儿你怎么能不告诉我呢?我还以为..."
话到了嘴边又停下,燕殇却似知道她以为的是什么,捏着她的鼻尖,他故作恼怒,"你以为我会让你这样无名无分的跟着我吗?夕夕,我在你眼中,就只是这样不负责任的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
夕月此时自知有些理亏,见他生气,哪里还能去思考那是真的还是装的,急忙就否认。
然后又低喃着道:"我只是,太意外了!"
"傻丫头..."
看她有些无措的样子,燕殇终究还是忍不住在她额心一吻。
之前没告诉她,不过是怕她会生气。毕竟她之前总是那么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他可不敢将真相说出来。
而这几日,却也的确是发生的事太多,他一时却也忘记了。
夕月吸了吸气,也不想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她只相信,燕殇不管是怎样做,总归都是会为她着想的。
将头靠在他肩上,沉默了好半天,夕月才将自己的心绪理平,有些好奇的问了起来。
"你方才自称煜泽,那是你的字吗?"
燕殇摇头,"那是缘净师父赐我的法名。"
夕月一愣,抬头,有些诧异,"那你...岂不是也算是佛门弟子?"
燕殇思量一番才道:"其实若真算起来,我也是缘净师父的弟子。不过,我先拜了玉岭老人为师,师父和缘净师父两人又自来爱争..."
夕月接着道:"所以你师父不愿意你叫缘净做师父,你便只能在前面加上那两个字?"
之前燕殇和缘净两人的对话,不就是说过吗?若燕殇叫缘净师父,他师父会将他赶出师门。
或许是有夸张的成分,不过也可见其心了。
可加上那两个字听起来却的确是有些别扭,难怪缘净不高兴!
燕殇无奈的点头,"他们两人自来习惯了争抢打闹,我却不喜夹在他们之间为难,所以就只叫他缘净师父。"
夕月先是点头,然后又皱了眉,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看他,靠在他肩上只做好奇的道:"说起来,你这两个名字差别如此大,难道是有什么由来吗?"
她本以为燕殇或许不会回答她,或许会有所犹豫,却不料,燕殇只沉默了一瞬,就道:"我并非在王宫之中出生,而是生在荒野之中。那时母妃难产,是我师父恰好路过帮了她,而我母妃...生下我便没了。"
"这世间,第一个抱我之人便是师父,那时他便替我算过生辰八字,言我命中两劫,注定早衰。若是想要化劫,便只能反其道而行之,故为我取名为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