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不适合周居劳顿。”戈白云不假思索地拒绝了初常在的要求。
初未来阴沉着脸看向父亲,“爸。”
初常在吃力地摇了摇头,继而说:“未来,我想回红棉,那是我和你母亲相识的地方。”无论躺在哪里对我而言又有什么区别,既然未来已经知道了,我也释怀了,心里再也没有负担。
初未来心慌意乱,茫然不知所措地看一眼戈白云和竹易如。
是竹易如铿锵有力地答复:“好,爸,我们带你回去,我们回家。”竹易如紧了紧初未来的手。
戈白云没有急着反驳,哪怕他很是反对好友初常在回红棉触景伤情。
待初常在熟睡过去以后,竹易如主动开口解释道:“回红棉,无论印月身在何方,如果想要相见,就必须活下去,努力活下去。回红棉是对他最好的做法,起码那里还有希望。未来,到时候我们三人一起住,由我来照顾你们。”
初未来感激地点点头,父亲睁眼不久,便念叨着母亲的名字,初未来第一次意识到,父亲对母亲的爱是如此之深。
“我的母亲是个怎样的人?”初未来抬起头,两眼看向戈白云,希望从他身上能找到答案。
戈白云从不愿意和任何人提及关于印月的事,他恨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夺去了好友的健康,同时夺走初未来的母爱,他恨这个女人的自私。
戈白云极不情愿地开口道:“毫无疑问,你母亲印月是个美人,足以倾城。她在我们那个年代,她的出现总是可以引起轰动,她的美让她成为话题女郎,大家总爱议论她,是个男人都会忍不住想接近她。你的母亲虽然自私,却是个很温柔的女人。”
我的母亲自私?初未来下意识点了点头,她知道戈白云口中的自私所指。
“我的母亲在哪里?”初未来的眼神像是乞求,又像是在期盼。
戈白云无可奈何地摊摊手,同样满怀心事的他有着和初未来相似的憔悴,“这么多年,我们一直在找她,却一直没有找到,仇见阳不愿意印月被人找到,他将你的母亲隐匿得很好。”
仇见阳?初未来暗自出神。
那是印月最爱的男人,是为了他而离开。当年,盛宝文的妹妹盛宝杰与之有婚约,然而富甲一方的仇见阳却独爱印月,不顾两大家族的和平,固执己见地解除了婚约。导致盛宝杰轻生,坠楼身亡。
而印月,受着良心的谴责消沉了两年。是初常在的出现,给了她短暂的温暖,然而温暖并非爱。印月最终还是败给了爱情,在生下初未来后,她跟着仇见阳远走高飞,从此离开红棉这处伤心地。
二十年前那段豪门恩怨,人人以为盛宝杰是唯一一个受害者,却忽略了最最受伤的人,是至今仍在苟延残喘,为了责任不得不继续活下去的人——初常在,初未来的父亲。
初未来喃喃自语地问出声:“仇见阳是个怎么样的男子?为何我母亲对他情有独钟?”她的视线投向戈白云,脸上只有淡淡不解,却不见一丝哀怨。
初未来不恨仇见阳,那是母亲深深爱着的人,叫我如何去恨?我父亲不过是没他幸运罢了,他和我父亲爱上了同一个女子,然而印月只有一个,她最后选择了仇见阳。
爱情是最无可奈何的事,爱情需要情投意合才能引起共鸣。
戈白云朝竹易如点点头,谢过竹易如替他拉来的一把椅子。顿了顿,戈白云反复在内心提醒自己尽量客观,他慢条斯理地阐述道:“仇见阳比我先成功,在学校的时候他品学兼优,从商以后富甲一方。
当年,有意和仇见阳结亲的绝对不仅仅只有盛宝文一家,在认识你母亲之前,仇见阳确实是打算和盛宝文的妹妹盛宝杰走进婚姻的殿堂。
你母亲和盛宝杰原是好朋友,仇见阳在一次机缘巧合下,通过盛宝杰认识了你母亲,也许他也不曾料到,会对你母亲念念不忘。
在你母亲印月还没有接受他的爱意之前,仇见阳就已经决绝地与盛氏家族撕裂定亲的盟约。他义无反顾,头也不回地奔向你母亲。
仇见阳是不少少女心目中的白马王子。相貌,财富,他一概不缺,连爱情他也得到了。我不得不说,上天对他十分眷顾。”
“仇见阳知道我的存在,是吗?哪怕知道我母亲怀了别人的孩子,他也不嫌弃。”初未来低声细语,生怕吵醒熟睡中的初常在。
戈白云应声答道:“仇见阳知道你,也许他一直都有打听你。我的人不止一次向我汇报,发现了另外一队跟踪你的人马,那些人不是我的人,不是竹易如的人,也不是丘遇白的,更不是我的冒牌女儿派去的。”说到‘女儿’两字,戈白云的神情不禁黯淡了些。
***
深夜。
戈白云早已离开病房,只剩竹易如和初未来陪伴在初常在左右。病房里多加了一张床,竹易如和初未来相拥而眠。
初常在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苏醒。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而心中的郁结,花了二十年都未曾解开。
初常在逐渐适应了黑暗,他略略侧过身,探了探头,看到两个人影躺在自己床侧。“未来。”初常在无意间将唤出了女儿的名字。
初未来才朦胧间像是听见父亲的声音,她即抬了抬头,看见父亲依旧保持熟睡时的姿势,轻轻松了口气,却始终放不下心。她索性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才发现父亲正睁开双眼死死盯着她。
“爸?”
“未来,”初常在挣扎般抽出手,轻轻抚摸女儿的脸,将她的轮廓刻在自己手心。“去找你的妈妈。”初常在虽然声线微弱,此话一出口便有种荡气回肠的意味,徘徊在初未来心间,压得她喘不过气。
“去,去找印月,我要见她。”初常在自顾自地说,长久以来积压在心头的苦楚终于败给了病魔,这二十年的泪水和思念,因生命的逐渐消亡化作一句简单而沉重的话语,他在黑暗中似是梦呓反反复复地念着:“寻找印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