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地一下，布鲁斯的背心布满了冷汗。

心脏骤然加快地跳动让他意识事情偏离了他预算的轨迹。卡尔的力量和他的个人魅力很难有人能够抵抗，所以原本布鲁斯想要利用复仇者的正义和道德来压制人类因为悬殊力量对比而产生的本能恐惧，用事实和后果让他们坚定自己的选择。

只有坚定的信念和不屈的毅力才可以阻挡卡尔的进攻，才有机会让他克制住这位已经失控的人间之神越来越无法填满的欲|望和残忍无比的手段。

可现在的局面却远远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此刻的卡尔的确‘乖巧’而‘温顺’，他如同雕塑般站在那处，一动不动。

他的脸色苍白，神情中带着的是布鲁斯从未见过的脆弱和无助。

他似乎陷入了某种噩梦之中，那是一个即使是强悍如卡尔般都无法逃避和抗拒的可怕地方。

卡尔魁梧有力的身体颤抖了几下，紧接着，那双蕴含着亿万之力，能够蓄势冲天，又可碎裂万物的腿一软，竟然直直地跪在了地上！

布鲁斯骇然！

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魔法才可以导致卡尔出现这样奔溃而脆弱的一面？

卡尔捂住心脏，另一只手无力地垂在地上。他低着头，所有人都无法看清他此刻的神情。

莉斯花了很久才从幻觉带来的震荡中逐渐清醒过来。

‘嘭’

‘咔擦……’。

那是膝盖与地面碰撞发出的响声。

可这并不是因为膝盖碎裂，而是地面震动崩坏导致的声响。

莉斯吓了一跳，看着这个兀然踉跄跪在她面前的人，她的脑海中一片混乱。

明明是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为何梦中的克拉克和囚|禁他的男人截然不同？

一个温柔善良。

一个却暴戾狠辣。

黑色的长发顺着脸颊垂落，遮掩住了他的眉眼，莉斯无法看清楚他的神情，所以一时之间竟无法判断面前的男人到底是谁？！

会是那个用残忍手段伤害了巴里和布鲁斯的暴君吗？

可……如果是对方的话，他怎会表现得如此害怕？

莉斯的耳边还回旋着嗡嗡地轰鸣声，混沌魔法的余韵和她身上本有的魔力相结合、又抵消，虽然对她的身体不会产生任何的影响，但这种魔力混杂、冲撞着又净化的过程却相当遭罪。

她的脑壳抽疼，浑身上下的细胞叫嚣着痛苦。

莉斯很想就这样闭上眼睛，直接躺倒在地什么都不管。可她的性格又决定了她无法视而不见。

她弯腰，将那个与她仅一臂之隔的男人扶了起来。

对方无力地靠倒在了她的怀中，而下一秒，她感觉到了脖颈的湿润。

那是——

他的眼泪！

莉斯的瞳孔收缩，整个人既震惊又无措。

原本看到周围一片狼藉的破坏和那些或站或躺在四周警惕着不敢上前的人时，她以为这个男人是之前那位暴君。可现在……她又开始动摇和疑惑。

那滚烫的泪珠从颈侧滚落，点点滴滴，像是重锤般一下下敲击着她的心房，沉重而窒息。

她从来没有看见男人哭过。

——不，也许有那么一次……

在那个冗杂而长久的梦境之中，她似乎看见过一个颓靡的背影。

在火光内，他双手交握，俯身似乎抱着些什么。

她看不清，却听到了他的哭泣声。

压抑而隐忍，那是比恸哭更加绝望的声音，是埋藏在一个人心底最深刻的疼痛。

她走了过去，想要看清楚那个悲鸣的男人，可两人隔着火光的距离，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法跨越那道灼热而深邃的鸿沟。

她的心抽疼了一下。

从记忆中回神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紧紧抱住了他。

这种主动而亲密的接触让莉斯的脸刹时通红，但紧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收回去的手猛然顿住。

她没有犹豫多久，最终，还是听从了心底的声音。她的手慢慢抚上他的颈侧，随之穿过他黑色的发丝。

她轻声呼唤，似乎想要将他从这噩梦中唤醒。

可惜，在场的人没有给她更多的时间。在注意到莉斯试图唤醒对方的举动后，所有人身体紧绷。不管是复仇者们还是布鲁斯，他们都开始紧张起来。

“将他们分开！”托尼推开压在他身上的众多机械，捂着腹部坐了起来。

在他附近的鹰眼和黑寡妇对视一眼，他们冲了出去。悬挂在机翼上的蜘蛛侠射|出蛛丝，拉住莉斯腾空而起。

战争机器罗迪和猎鹰两面包抄，蚁人利用技术将口袋中的模型监狱变大。

几人齐心协力，将这位拥有可怕能力的威胁者禁锢了起来。

莉斯被带到了布鲁斯的边上，但见到了寻找许久的人后，她的脸上却没有出现意料之外的惊喜。

她的视线依旧停留在远处。

在机场的中央地带，灼烧和崩裂的地块已经让人看不出它原本的模样。但此刻，在它的中心处，一个白色的囚牢刹那出现，而在它周围，围着一群狼狈却警惕着的人。

“别担心。”布鲁斯知道身边这个女孩的忧虑，他收回眺望着的目光，视线落到了莉斯的身上。“他会没事的。”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专注和恳切。

莉斯似乎被安抚了，但她似乎还有些别的烦恼：“他到底是谁？是之前伤害你的人吗？还是……”

她嘴唇动了动，最后的话没有说出口。事实上她现在大脑一片空白，她已经觉得自己开始分不清现实和幻觉，睁眼闭眼间，她觉得自己穿梭了时空，和另外一群人有了交集和记忆。可现在睁开眼却发现那些过往好像只是一场不切实际的梦。

莉斯感觉着自己骤然起伏的心跳，她抚摸着胸口，感觉现实又被层层叠叠的光影笼罩，她好像又要再次进入另一场梦境。

布鲁斯注意到了她的异样，在她跌倒前快速接住了她。

“你的身体还没有恢复。”他蹙眉，那双蔚蓝色的眼眸盛满凝重，“别想那些事情了，你现在该休息，我让巴里送你回去。”

“巴里？”听到朋友的名字，被混沌魔法影响着的莉斯振作了一些精神，“他在哪里？”

“他受伤了。”蜘蛛侠彼得吊着蛛丝从天而降，“我把他藏在集装箱后面。”蹲在破碎飞机机翼上的彼得指了指不远处的铁皮箱。

“他受伤了？！”听到这个消息的莉斯冲了过去，就见到了躺在地上脸色苍白的巴里。他的额前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水，他的呼吸轻到几不可闻。即使神速力可以加快他身体的伤势愈合，但卡尔的下手完全没有留有余力。

他的骨头被捏成了粉末！

莉斯之前回小镇的时候储备了一些特效药，她蹲下|身，控制住颤抖的双手，将药混着幸福牛奶喂给了他。

等到巴里的呼吸平稳，那双蜜桃般的眸子眨动，慢慢对她露出微笑时，莉斯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现在已经可以完全确定那位的身份。

——那个导致他们掉落至此的罪魁祸首

——那个残忍追杀他们的刽子手

——那个囚|禁她又企图对施以暴行的罪犯！

莉斯抬头，和布鲁斯四目相对。她的视线下移，注意到了对方脖间泛着的紫红色手印。

愤怒、恐惧又夹杂着许多别的情绪，莉斯只觉得一股火从腹部直接烧到了胸口。这一刻，她彻彻底底地收回了视线，不再将多余的精力分散在那个被禁锢起来的男人身上。

布鲁斯和巴里聊了两句，两人的想法和目标一致。

不管是魔法的控制亦或是特殊材质的囚牢，都不可能困住卡尔太长的时间。他们必须趁着这个机会带走莉斯。

才吃下药的巴里腿脚还有些无力，特效药的药效发挥得很快，刺痛和灼热席卷了全身。他的眼前一黑，幸亏边上的彼得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谢谢，哥们。”巴里露出了一个虚弱的微笑。

“嘿，我可不是你哥们！我还没原谅你耍我的事呢。”彼得嘴上嚷嚷着，但手上的动作却很温柔。

“我知道，过两天请你吃饭行了吧！”巴里无奈道。

“这还差不多！”

和彼得打趣了一会，彼得找回了一些力气。

“我先带你离开这。”巴里拉住莉斯，企图将她带离这个混乱的旋涡。

“你还好吗？”莉斯有些担忧，毕竟之前巴里服用特效药的时候后遗症非常明显。

“没事。”

他嘴角勾起，试图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但还未等他身边这两个担心他的人放下心，突然，意想不到的变故再次发生了！

那在囚笼中的男人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