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万万没有想到，安排了专人侦查她动向、报告说根本还没回来的青叶道人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这让所有人的谋划和争论在一瞬间就成了笑话！

会场内的气氛一瞬间紧张到了极点，而首先将其打破的是一个愤怒的声音：

“谁！究竟是谁告的密！是不是你——！”

说话之人说到一半，突然无声地原地跪了下去，脸色发白浑身冒汗，仿佛看见了什么极恐怖的东西一般，攥着胸口睁大着眼睛——而这一切，只是因为青叶随意瞪了他一眼。

“真不听话。”青叶微笑着越过跪倒在地的少年，悠悠然走到会场中间环视着众人，“我不是说了吗——都给我闭嘴！”

青叶最后一句语气陡变，配合一旁跪在地上的惊恐身影，完全压制住了场内的空气！

“你们的过家家当然瞒不过我，只是看你们那么认真地秘密串联谋划实在是有趣，我就装作不知道任凭你们表演了。”青叶走到主持人的台前，以一个最舒服的姿势斜斜地倚靠在台子上，“但结果真是让我失望，你们的想法只能说是幼稚、幼稚和幼稚！——果然，是我对小孩子期望太高了吗？”

青叶夸张地叹了一口气：“哎～既然如此，正好今天机会难得，就让我替楼道友给你们上一课吧！——纳梅！”

青叶忽然出了原本就站在自己身后主持人台处少女的名字：“上课时间，不要在桌子底下搞小动作——第一个问题就你来回答吧！”

“……”纳梅沉默了一秒，然后放弃挣扎地收起了手里的东西，“你要问什么？”

“不要一脸抗拒的表情嘛。之前帮楼道友处理事务的时候我也跟你打过不少交道，一直觉得你是个乖孩子——为什么要偷偷违逆老师呢？”

“——你!你才不是老师！你是仙门的恶贼！”

“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青叶站直了身子，一本正经地引起了孩子们课文上的句子，“仙门怎么了，嬴家和姚家的小丫头不也在教你们？我现在正要告诉你们重要的人生道理，怎么当不得一句老师？”

纳梅还想说什么，青叶却忽然盯住了她。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纳梅曾经听木弥佳描述过红莲道主，说她的眼神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

、坚定如铁的惨烈眼神——而青叶道人在刚才的一瞬间露出的，则是从无穷的恶意中浸染倾轧、最终在恶意的沼泽上绽放出的花朵一般，并不强大，却让人无比毛骨悚然的眼神！

——这个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纳梅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如先前那人一般，扶着主持台跪了下来。而青叶则转过了身子，向会场另一边走了过去。

“其他同学呢？还有别的同学要回答吗？”青叶道人走到姚玲面前，“你呢？你是怎么看的？”

“……自由。”姚玲深深吸了一口气，“为了自由。”

“自由？”青叶道人笑了笑，“就这个？”

“这个理由不够吗？”姚玲靠着刚才吸的一口气屏住呼吸反问道，“先贤曾经说过，不自由，毋宁死！你们仙门本就是以奴役压榨弟子起家，而你假意投靠老师，暗里却包藏祸心，用卑鄙手段夺取了城市囚禁了老师，还把我们劫到了仙门老巢囚禁在这里——想打倒你不是当然的吗！”

憋着一口气说完了一大段话的姚玲涨红了脸，大口地喘着气，但眼睛却依旧死死盯着青叶，想要看她那可怕的目光什么时候会再出现。然而青叶却并未瞪她，只是若有所思地拍了拍手：“自由……你们都是这么想的吗？”

青叶看向周围的学生们：“但是现在学园都市的情况，和在神道的时候也没什么区别吧？你们要的自由究竟是什么呢，反对仙门就是自由了吗？”

“自由……这个词听起来不错，好像光是把它说出来就让人精神振奋，但是——”青叶话锋一转，“你们的老师在给你们上的哲学课上这么说过吧？你们学习的哲学体系和哲学观点的基本单元是概念，如果不弄清楚这个概念到底是什么代表了什么，那一切的讨论都是毫无意义的——所以有人能告诉我，你们说的自由在哲学意义上，到底代表了什么吗？完全不受外界阻碍和限制的、随心所欲的状态？这种状态是现实存在的吗？凡人受到大地束缚无法飞行是一种不自由吗，要反抗这种不自由吗？”

许多学生心中一震——这个女人，居然真的像老师一样讲起课来了？

许多人脸上原本对抗性质的紧张不知不觉间向着思考的严肃转变，而临时参会的成人代表则是从一开始就大气都不敢出，会场中一时寂静起

来。

“……自由不是绝对的，自由是一种相对的状态。”藏充之犹豫一会儿之后开了口，“在不同的阶段，我们所体验到的限制、所追求的自由也不一样。比如不会飞的普通人，他认为受到重力束缚是不自由，就可以通过修——”

藏充之正要往下说，旁边的向瑜却悄悄拉着他的衣袖摇了摇头，提醒他不要上了对方的套。

“——可以通过对科学技术的掌握，乘坐飞行器，克服受重力束缚的不自由飞上天空！”藏充之的思路随着话语的提炼而越发清晰，“绝对的自由也许是看起来无法实现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对自由的追寻没有意义——正是通过一个阶段一个阶段对自由的追求，我们才能逐渐克服不自由的状态，最终实现从受限制的此岸到自由彼岸的飞跃！”

“啪啪啪啪啪啪……”

会场里响起了学生们认同的鼓掌声，而青叶也并未生气，反倒真的像个老师一样微笑着鼓起了掌：“说得不错。直接讨论绝对的自由确实是一件困难的事，通过与之相对的不自由来理解它是一个很好的选择。那么同学们，请大家看着你们桌上的纸——啊，议案那种东西已经没用了，请大家看着它的背面。”

青叶打了个响指，所有人桌上的议案便整齐划一地翻了个面：“请大家注意，我这里有一些关于具体某种不自由的描述。”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行行黑色的小字凭空出现在了原本空白的背面：

——不能飞。

——十点前必须回宿舍。

——聋。

——法律。

——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

——坏城主(比如我)。

——好城主(比如你们的楼老师)。

——红绿色盲。

——不能开方负数。

——仙道的支配。

——神道的支配。

——不能水下呼吸。

——没有钱。

——残疾(左手)。

……

——死。

“来吧同学们，课堂作业。”青叶微笑着说道，“为了让我们更好地认识自由，请按照你们认为不自由程度的轻重，从一到十，一为最轻十为最重——给这些不自由打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