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含!”
张照青惊呼出声,虽然她并不在当初嫣含从金鹿门中救出的众人之中,却也听自己的同学们多次提起过这位给他们留下了深刻印象的女修。而后来楼五尘也请嫣含来客串讲过几堂公开课,所以她自然认得眼前的少女。
“……是你。”嫣含也认出了张照青,眼角微微垂下,“你,难道也……”
原本以嫣含的剑术,在那个校园中并不是没有杀出去的可能,但因为同门的‘背叛’而心神失守的她,终于还是被气-枪这一全新的武器抓住了破绽,落入了暴乱者的手中。
那名持枪击伤她的修士见嫣含的美貌淫-心大发,要求小院中的领头人兑现‘谁的猎物归谁’让自己占有她,而被嫣含打伤的领头人怀恨在心本要同意,却被另一个同伴说服阻止,将嫣含捆好直接送来了这里。
“嫣含!”弥罗宫依托宫殿临时搭成的工事阵线之后,远望到这一幕云衡冬睚眦欲裂, “我去杀了这帮狗崽子!”
“站住!”水上瑶光喝道,“你给我坐在这儿,等衡光的武器送来!”
“那是我的弟子!”
云衡冬一边扔下话,一边头也不回地往外冲去。
这位按察司的司主本就是以蛮横的剑术成名,一身怪力在如今灵气封禁的天宫更是数得上号的存在,无量剑云衡冬一心要走,谁拦得住?但她却没冲出两步,就被另一股大力拉住了。
云衡冬像头择肥而噬的雌虎般凶狠地扭过头来,见到的却是一个出乎她的对象:本在几丈之外的水上瑶光竟转瞬之间追上了自己,那看似纤细的手掌更是有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让自己半步也冲脱不得!
霎时间,现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常年高居玉座之上的水上瑶光竟然也有这样的怪力——就像当初水上瑶光与云衡光决斗前,没有人知道这位祖师钦点的代掌门竟还有这般惊人的法术造诣一样。
“我说,站住。”水上瑶光一手拽住云衡冬的手臂,另一手缓慢而坚定地按住云衡冬的肩膀将她扳了过来,直直地盯着她说道,“我是掌门——所有门人,都是我的弟子!”
凝重的空气在两个对视的女人间搅动,仿佛雷云在高空中碾磨,似乎随时都要擦出电光来。
不过,撕破沉默的雷鸣却是从另一个方向传来的。
“瑶光!”匆忙行来的是领着一队门人的云衡光,“一共八十二支!再多的,你就是让我拆了天宫也做不出来了!”
水上瑶光和云衡冬视线间激起一闪而逝的火花,然后不约而同地——甩开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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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女人,铁了心做上层的走狗,不仅带人来抢夺灵浆,还打伤了我们多名同道!”领头人放声呼喊着,超过限量的声音在喇叭里激起刺耳的尖鸣, “怙恶不悛,屡教不改,必须要让她受到应有的惩戒!”
“所以,我宣布!” 领头人看看已经昏迷过去的堂主,又看回了嫣含继续说道,“既然祭旗的物事已经有了,那此女就算个彩头!接下来的战斗大家都看在眼里,谁立功最大,就把此女赏给谁为奴为婢!”
除了角落里面露不甘之色向身边头目争辩着什么的某人之外,广场上的人群一下子
都沸腾起来,不光是男修士,对许多原本混得不如意的女修士来说,能将早就在天宫中闻名遐迩、光芒万丈的按察司天才女剑修当奴作婢恣意任为,同样是一种能极大释放心中阴暗欲望的诱惑。
——事已可为!
见人群的情绪已经被调动起来,领头人暗暗点头,清了清嗓子,指着远处弥罗宫外的临时工事猛地一挥手:“那么各位同道,听我指令——”
“——放屁。”
“……………………”
短短两个字的声音虽然不大,却正好卡再了领头人吸气的间歇,借着相距并不远的喇叭,传遍了整个广场!
“你说什么!”领头人额上青筋暴绽面色如铁,捂住喇叭背过头对身后的人怒吼:“这谁选的人!这个样子怎么从独立院里放出来的!”
“我说放你娘的屁!”张照青将手中的鞭子砸到了领头人后脑勺上,然后躬身割破了捆着嫣含的绳子,“说她是走狗、是奴婢?你算什么东西?”
此时,领头人已经从一脸慌张跑过来解释的某人那里听到了什么,阴沉地回过头盯向张照青:“原来如此,原来你是那个人的——难怪!”
“怪你【哔——】!”张照青无视了先前劝诱她之人在台下焦急的视线,破口大骂道,“我算是明白了,法力这种东西,有的人拥有它也会用来拯救别人让自己活得更像个人——有的人就算没有它,也还是会用别的东西做个畜牲!”
“不对!”先前与张照青交流甚久的那人似乎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某条禁令,从台下大声对着台上喊道,“法力这种过于强大的力量会放大个人作恶的能力,所以必须限制有法对无法之人的暴力!”
“有法对无法的暴力是错的,多数对少数的暴力就对了吗?”张照青反斥道,“你们根本没把这里的修者当作平等的人,只当他们是个临时用用的工具,只觉得他们是条扔出块骨头就会去-舔的狗!”
“难道不是?”领头人冷笑道,“我策略的成功证明了这点——这广场上站着的,不就是会被灵浆和淫-欲这种东西吸引的狗吗!”
“把人当狗的人是狗,让人有机会做人的才是人!”张照青针锋相对,“利用群体力量裹挟人性弱点的,有什么资格嘲笑人性?”
“那你也是敌人了。”领头人选择了不再浪费时间,“抓住她!把她也当成奖品,让她看看这下面的究竟是人是狗!”
此时广场上,由于领头人迅速关上了喇叭,加之他的同伴也第一时间占据了平台周围,远一些的人只感觉台上似乎发生了争执,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多少还是因此起了一些骚乱。
看着这一切,工事前的水上瑶光转过了头,对着面前整装待发的百余人说道:“是时候了,我最后说一遍:造成眼下的局面是我这个掌门无能,所以,一会被你们所伤甚至所杀的每一个同门,责任全都在我——但是!”
水上瑶光顿了顿,面色肃然地说道:“若你们心存犹豫下手迟疑,到时候害了自己害了身旁的同门,就是你们的责任!明白了吗!”
“明白了!”
“那么。”水上瑶光点点头,“出——”
“等等!”一旁刚刚讲解完气-枪注意事项的云衡光忽然神色激动地拉住水上瑶光,指
着远处的平台喊了起来,“瑶光,你看那是!”
水上瑶光顺着云衡光的手臂看去,双眼也立即睁得老大:“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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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五尘!”
被忽如其来的一拳砸断动作的领头人踉跄了几步,怨毒地瞪着不知从哪儿突然串上台的青年,“你果然是敌人!”
“尽是废话。”楼五尘嗤道,“你都打到我学生身上了,不是敌人是什么?”
“!老师!”
“有话等会儿说。”
楼五尘取下自己背上那大得让人困惑他究竟怎么背着这玩意穿过密密麻麻人群的背包,将背包递给张照青后,一肘砸在刚稳住身子的领头人背上将他压垮在地,紧接着一个扫腿将一圈欲要爬上平台的领头人同伙踹了回去,顺手抄起地上喇叭拿在面前,放声大喊起来:“所有人听着!”
“凡是不想伤害别人,不想卷入这场混乱的,立刻远离广场!再说一遍!”楼五尘一边打飞着一个又一个想冲上台的人,一边再喇叭里继续喊道,“凡是不想伤害别人,不想卷入这场混乱的,立刻远离广场!立刻远离广场!”
“老师!怎么好像人不仅没走,还越来越往这里挤了啊!”
“是吗?那没办法,让他们先冷静下吧——东西给我!”楼五尘接过背包,麻利地在指缝间夹出了一排长颈小瓶,“话不过三,天命各安!”
楼五尘的手指翻转间,一排排小瓶便转着圈从背包里飞了出去,沿着一条以平台为中心的渐开线依次落下,绽开一团又一团白色的烟雾!
“这是什……啌,咳咳咳咳咳!”
“我——咕啊啊啊啊”
白色烟雾散开的地方,那里人的疑惑只持续了一瞬间,然后就被双眼、鼻子甚至喉咙,被每一处与外界相通的粘膜传来的强烈刺激给剥夺了意识,只是凭着本能疯狂地挥舞着手脚然后摔倒在地——而在这片拥挤的广场上,摔倒这个词就是一个恐怖的多米诺起点,将越来越多的人一圈圈推倒,压进那在地面扩散开的白色烟雾中!
在已经不再有人往上攀爬的平台上,楼五尘好整以暇地从背包中取出几个面具,将它与其余的瓶子一起递给张照青和嫣含:“像这样戴上……嗯,然后把这些瓶子朝没白雾的地方丢过去,对,就是这样……”
越来越多的白色花朵次第绽放,渐渐连成一片,覆盖了整片广场。在这曾经被称为天宫的高贵之地上,数以千计的曾被称为仙人之人,在仅仅三个并无超凡之力的人面前匍匐在地挣扎痉挛,如一条虫子般痛苦地扭动着身躯。
“你!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先前受击倒地的领头人看着这一切,眼神中夹杂着震惊和恐惧,挣扎着抬起头,愤怒地质问着楼五尘,“你知不知道我们是——呃!”
“——我不知道。”
楼五尘踏上一脚打断了领头人的话,然后脚底向前平移,推着领头人一点点向平台外滑去。
“不!!!!!!!!!!!!!!!!!!!!!!!!!!!!!!!”
看着领头人的身体消失在下方翻滚的尘雾里,楼五尘微微张开嘴,用没有人能听到的极小声音低低地说——
——我也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