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王殿下回神,自家王妃眉轻挑眼含笑,声音更是温柔的不似往常,可他何等敏锐人物,自然觉察到师攸宁所问之事回答不好的惨重后果,大抵关乎他今日宴后能不能踏进蒹葭院。
词是好词,歌是好歌,舞跳的也美,温岚却小大人一般轻摇头,就是自家父王貌似处境不妙啊……
“嗯?”师攸宁的爪子搭上自家夫君的手,轻轻的摩挲一二:“近日天热,蒹葭院也颇有些挤,温岚还小,不如王爷……”
“王妃说的什么话?”肃王殿下俊美的面容最是凛然不过,可手掌已然翻转将主动接近的纤手握在掌心:“舞虽好,可起舞之人俗不可耐,词倒是好词,只是也不知是哪个倒霉文人被窃了才华。”
师攸宁肚里憋笑,感叹这人也太聪明,面色却仍清清淡淡,又道:“可是,人却是美人。”
“红粉骷髅尔,不及王妃多矣。”肃王殿下嗓音低沉,一张俊颜格外诚挚。
“……”师攸宁灿然一笑,这一下却是着实没忍住,她面容还是那个英气面容,可一双眼弯弯似月牙,长而卷翘的睫毛笼了半圈儿,着实可爱的紧,肃王殿下的眼便灼热了三分。
温岚本坐在师攸宁和自家父王之间,这会儿自然也将师攸宁的笑意收在眼底,小拳头捏了捏,王妃明明笑起来如此好看,府里却常绷着脸,生气呦!
“肃王殿下和王妃感情甚笃,本公主甚是羡慕,只是这满朝文武且等着呢。”赵知露言语柔和,心中却对方才看见的一幕嫉妒的牙痒痒,在赵国时不是没有青年才俊向她表示钦慕之意,可哪一个也及不上方才温凌澜对王妃的那一眼。
“公主稍安勿躁!”师攸宁起身,心中却吐槽道,妹妹你个锤子,姐可是这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鬼差大人,从不和人攀亲带故,哼!
文化程度不低,看身段举止说不定在现代还是混歌舞团的,师攸宁猜度赵知露穿越前的身份,可她自己倒也不惧,谁还不会开个挂来着?!
“那便请吧!”赵知露也不换衣裳,直接穿着那一身飘逸至极的白衣归了座,举止间风仪若仙,当真是瞩目至极。
一句吩咐下去,殿内便极迅捷的备了琴。
弹琴么?
赵知露低头轻啄了一口果子酒,垂下的眉眼遮掩住眼底的不屑,她为今日的献艺准备许久,一首《水调歌头》便是在赵国时都未曾用过,为的就是在秦国艺惊四座,谁能及的上她?
只是有些可惜,肃王温凌澜似乎并未被打动,赵知露握了握十指葱管似的手,见面就跪舔自己美貌的人也没什么大出息,越难降服的男子,她越兴趣。
更何况,没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如今的肃王温凌澜,不仅日后是秦国之君,更会一统天下成为千古明君,而能站在这样的男子身边母仪天下的,只有她赵知露!
赵知露的自信是有道理的,因为不管是赵国的使团还是秦国的臣子,如今多数俱在回味她方才吟唱的诗词,越想越觉得妙极,能坐在这大殿里的无一不是饱学之士,此时恨不能立刻出大殿对月抒情的不在少数。
如此,师攸宁受到的关注自然少的可怜,而仅有的关注里头,除去镇北侯以及温凌澜与温岚,大部分人的目光则隐隐带着同情,说了大话却圆不上,肃王妃如今委实太丢人了些。
敬文帝神色看不出什么,可扫过师攸宁时的目光早已冷了几分,甚至暗自厌恶起她方才不知谦逊的言行来,早忘记了两刻钟之前他自己还曾赞赏过。
琴音响起,初初并无任何奇异之处,只隐约听得出抚琴人的技艺尚算不错,可渐渐的,幽远的琴音转为急迫和苍凉,隐约可闻金戈铁马,杀气腾腾之意。
师攸宁不知众人已经被她的琴音所吸引,她沉浸在琴音中,这首曲子名为《漠北》,很少人听过,更少人知道,这曲子是她,或者说是宿主已经去世的哥哥吕飞珏所创,他每每在战场杀敌归来后,便会寻一僻静地弹上几回。
这是,这是珏儿的曲子!
镇北侯不自觉便老泪纵横,忙抬起衣袖擦拭干净。
没有人看到他当众流泪,因为眼含热泪的不止镇北侯自己一个。
兵荒马乱,厮杀拼命,琴音即情音,兄长曾说:“妹妹,为兄唯愿终有一日天下呈平百姓安居,战鼓歇长刀锈,再无沙场残垣,再无马革裹尸。”
师攸宁知道,前世的时候吕飞珏的确做到了,他是温凌澜称帝后的第一战将,也是最信任的兄弟,更是大秦一统天下的玉面神将,是宿主最可靠最无坚不摧的后盾。
所以,赵知露阴谋设计杀害了他,她知道,只有清除了吕飞珏这个阻碍,吕飞飞这个王妃便容易对付的多。
让人心神激荡的琴音渐渐缓慢下来,苍凉依旧,可战鼓歇后,就是安平盛世。
最后一根弦拨过,满殿寂静人人肃穆,师攸宁起身,退后几步缓缓跪倒:“愿父皇龙威永筑,愿我大秦天下呈平,宇内安泰!”
赵知露神色平静看着跪在大殿中央红衣如火的少女,听她字字铿锵,今日这一遭,是她输了,输的不是才艺容颜,是格局心胸。
肃王妃用家国天下,生生将她千古才出一曲的《水调歌头》比了下去。
“好!好!好!”敬文帝豁然起身,他初掌帝位时何尝没有雄心壮志,可这些年早渐渐消磨在了这人事繁杂的皇宫里,如今他又体会到了当初的热血与豪情,如何能不激动,高声道:“肃王妃,赏!”
师攸宁谢了恩,施施然回了座,她知道这是成了,她选择这曲子还有防着作为镇北侯的爹怀疑自己的考量在。
毕竟女儿突然会弹琴了这本就是怪事,可弹奏曾经爱子的曲子,这怀疑便自然消弭于无形了。
“如何?”师攸宁看温岚。
“叹为观止!”温岚颇有些小狗腿的意思,为师攸宁倒了一杯果子酒,又道:“刮目相看!”
肃王殿下就见方才在大殿之上还眉峰含煞,面容端然的自家王妃此时便带了几分薄薄的流氓相,曾经在花园反驳李玉锦时的那种。
他顿时便觉得,自己方才对弹琴时蹙眉含悲的王妃升腾起的怜惜之意,真真是,哎,不说也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