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回溯时光都会眩晕好一会儿,师攸宁原本都习惯了。
只是这次好像格外难受,她胸口闷的难受,胃也不大舒服,人好像还坐在马车上,晃来晃去的委实心烦。
师攸宁眼睑半阖,勉强梳理了几分脑海之中多出的记忆,知道自己变成了十五岁时的夏滢萱。
准确些来说,是才从上京出嫁半日,随着送嫁队伍前往千里之外的镇北王府的准镇北王妃夏滢萱。
【主人,你好像快要中暑了。】龙凤册绕着师攸宁飞,稚嫩嗓音带着关切。
【无妨。】师攸宁有气无力的回了一句。
这个身体太弱了。
她看向右手边兀自拿着扇子给自己个扇风,脚边还放着半融化冰盆的丫头:“流霜,扇快些,热。”
水红色薄裳掐出细身段的流霜顿了顿,不大情愿的将歪了扇子的方向往师攸宁这边。
她扇的无精打采:“小姐,这都扇了一个时辰了,求您体谅体谅奴婢的手腕子吧,见天儿这般热,换铁人伺候也受不住!”
师攸宁多少年没被人这么顶过嘴了,新鲜之余倒气笑了。
若不是她开口,流霜自己扇风十回也不见得匀她一回,倒是伶牙俐齿的紧!
师攸宁想一想,流霜什么来路来着?
想起来了,这丫头是夏老夫人派到夏滢萱身边的一只眼。
院门一关,她比夏滢萱更像小姐。
夏滢萱父母俱亡,祖母不疼又被二房的叔叔婶婶欺压惯了,日复一日的谨小慎微,哪里敢得罪祖母派过来的丫头。
只是她不敢,如今的师攸宁却敢。
漠北天高皇帝远,朝廷都得着意笼络,区区夏老夫人还想伸手,倒真是异想天开!
宫里配备的马车宽大又富丽,连着马车壁的小几上茶水点心配备的很齐全。
师攸宁随手抓了两块拇指肚大的细点,扬手丢了过去。
丢得还算准,两块点心一路从流霜的胸口滚到了脚下。
流霜吓了一跳,不可置信的看着倚在车厢壁上,鲜红嫁衣也挡不住苍白脸色的少女:“小姐,你这是干什么?老太太可说了,嫁人了就更得温雅贤淑些!”
“你既不愿意伺候我,现在离上京不远,回去还来得及。”师攸宁没力气,坐姿愈发懒散,怎么舒服怎么来。
“奴婢......扇就是。”
流霜以往在夏滢萱面前说什么就是什么,第一次被打压,怔楞片刻后服了软。
也不知怎么的,明明眼前的少女还是那副病弱的可怜相,可仅仅是换了个坐姿就多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感觉......看着比老夫人亲自教养的二小姐还有气度,让她一时竟不敢反驳。
流霜当然想回上京的。
谁不知漠北荒凉,听说邻近的突厥人更是茹毛饮血凶残极了,哪里有上京这般的繁华与安稳。
也就自己摊上了夏滢萱这么个无父无母的倒霉小姐,满上京那么多千金闺秀,就她被推出去远嫁镇北王府,倒带累了身边的人!
流霜自救过,还求到了老夫人身边得脸的老嬷嬷面前。
可那头传来消息,她若是不想跟着小姐,回来便随意配了人去。
跟着出嫁好歹还管着大小姐的银钱,便是自己花用也使得,配给个小厮做伺候人的事,还是算了。
流霜没好气的将扇子晃动的更快了些。
扇的越猛师攸宁越觉得解热,她便也没计较流霜此刻的无礼,反正以后日子长着呢。
“飞雪,将冰盆挪过来。”师攸宁看向左手边编络子的丫头。
飞雪原本还很讥笑了几分流霜被训斥,听到自己被差遣,老大不情愿。
她眼皮一掀:“小姐,你苦夏奴婢是知道的,可冰盆寒气重,靠的太近可是要伤身子的。”
这哪里是丫头,压根又是像流霜一样的副小姐。
师攸宁腹诽着,面色冷了下来:“还是一样的话,你若是也不愿意伺候我,那同样可以立即回去。”
夏府说是百年世家,可没有父母庇护的夏滢萱,院子里漏的和筛子一般。
流霜是老夫人派过来的,这飞雪也有来历,是夏滢萱的二婶那头送过来的人,美其名曰照看侄女的生活。
“飞雪,快着些吧,咱们这样的贱丫头,便是关心主子,主子领不领情还另说呢。”流霜阴阳怪气道。
若不是只有这马车了才有资格放冰盆,她才懒得过来呢。
飞雪翻了流霜一样,将冰盆从自己与流霜的脚下挪到了师攸宁附近,络子也没心情打了,靠着车壁生闷气。
她当然也是想回上京,但不能也不敢回去。
二夫人还捏着自己的卖身契,二小姐很快就要入东宫做太子侧妃了。
二夫人要她日后寻了机会将镇北王府的事写了信带回去,免得镇北王日后有不臣之心,给太子殿下造成什么困扰。
飞雪生着闷气,可又舍不得这马车的宽敞凉爽,一歪身闭上眼假寐起来。
流霜原本想将扇扇子的活给飞雪,一看她还装起睡,咬唇冷哼一声。
冰盆和扇子的双重加持之下,师攸宁半个时辰后总算缓解了心慌气闷的感觉。
她将身上层层叠叠的嫁衣脱了大半下来,舒展的挺了挺腰,不慌不忙的开始喝茶吃点心,免得没中暑先饿晕了。
至于流霜和飞雪,则不情不愿的收拾嫁衣。
朝廷为表赐婚的诚意,嫁衣由宫里的绣娘日夜赶工,历经五个月才裁剪刺绣而成,到镇北王府的时候拜堂成亲可还得穿呢。
所以,师攸宁支使这两个丫头的时候也明说了,嫁衣若是出了问题惹镇北王怪罪,全得她们二人担着。
镇北王耶律渊自从五岁离开上京,十余年里从未回来过。
不过他人没回来过,但名声却极大。
什么西北狼王北地修罗的名号,什么杀人不眨眼还挖人心肝之类的,简直可以治小儿夜啼。
因此,即使镇北王妃这正一品的高贵位置,满上京也无哪家闺秀肖想。
流霜和飞雪再蛮横也不过仗着夏滢萱不敢拿她们怎么样。
可只想一想那凶残的镇北王会发火,便恨不能将师攸宁的嫁衣供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