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攸宁不知道的是,她以前当然追究过梦到玉枝的事。
但过去的几次,不是被龙凤册含混过去,就是被强横的力量干扰了心智,最终将此事轻拿轻放。
就像是现在,
龙凤册意识到师攸宁求知的坚定之心,环绕书册的金色颗粒倏然往前炸开又合拢。
被金色光粒围拢的师攸宁惊诧莫名,但再惊诧却抵不过困倦昏沉之意,闭目往后跌去。
魂魄本无依,她这样跌过去也摔不太疼。
但比龙凤册的金色颗粒更璀璨的亮金色流光倏然而至,正正好接住了身体后仰,处于昏迷状态的师攸宁。
接住了人,那些金色流光勾勒出宽大垂袖以及骨骼挺秀的手指,乃至整个着金色天衣的俊美青年。
那青年以无比熟稔的动作将师攸宁抱在怀中,转身放在了床榻上。
青年将人放在床榻上后起身,但却并未离开。
他的目光幽深又眷恋,一瞬不瞬的将床榻上的少女望着,似乎要站到天荒地老去。
若是师攸宁此刻苏醒,定然会惊诧于这青年样貌与梦中龙族少主灵均一般无二。
【君上!】龙凤册欣喜且诧异;【您不是说......】
它从虚无之境离开不久,君上正是融合分裂后又归来魂魄的要紧时候,怎么能这般贸然中断。
【无妨。】青年淡声道。
他心念微动,自灵台处分出一缕流光,那流光正钻入师攸宁的额心。
【多亏了君上您来,否则主人问起话来,实在是再难搪塞。】龙凤册大大的松了口气。
它知道君上方才分出那一缕灵台神光,定然是困住了主人有关梦境的疑惘。
至于以后如何,还有一世便是九九归一的时候。
等到了那时,主人神魂重塑记忆也会跟着复苏,梦境如何自己便会寻到答案。
师攸宁是被龙凤册吵醒的。
她揉了揉太阳穴坐起身,心道梦里头龙族的景致当真美到极致,比这灰突突的冥界可好多了。
一念起,师攸宁便再不想在寂静空落的酆都呆下去。
【小册子,干活了!】她戳了戳龙凤册的书页子,对即将开始的新世界很是期待。
辽国,统和二十二年,漠北,镇北王府,
师攸宁紧赶慢赶,正正好将来锁魂的鬼差拦在了镇北王妃夏滢萱的卧房外。
冥界鬼差也有等级之分。
所有鬼差皆在牛头、马面二位差官之下。
师攸宁虽然总是外派,但在冥界时牛头、马面对她份外客气,这是整个冥界的人都知道的。
两个小鬼差原本还想吼一嗓子谁敢阻挠冥差办案,当在看清师攸宁的脸时,又份外艰难的将嗓子眼的话咽了下去,额外挤出几分笑来。
师攸宁与这两个鬼差交涉,请他们允她半个时辰公干。
两个小鬼差对视一样,平素里总拿主意的那个弯腰退后两步:“既是公干,迟上一时三刻也情有可原,您先请。”
非是鬼差们通情达理,只是从普通鬼魂爬到吃公家饭的位置不容易,可不敢随意得罪人。
否则的话,再有这外派的活看看人间风景,那可不容易喽。
师攸宁进了房间。
外间里候着两个伺候的大丫鬟,里间床榻上,面色蜡黄的青年妇人进气多出气少,正是该有一世凤命的夏滢萱。
按照龙凤册上记载,夏滢萱自统和十六年嫁给镇北王耶律渊,夫妻恩爱和顺。
一直到统和二十三年,耶律渊围困上京登基为帝,夏滢萱作为王妃则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新的辽国皇后,母仪天下。
只是如今耶律渊已经带兵围困了上京,可作为王妃的夏滢萱却孤零零的躺在处于边关的漠北王府之中。
若不是师攸宁来此,怕是此刻已经断气了。
而这一切的变数,乃是因为如今的耶律渊身边多了一个自异世来的魂魄白琼。
白琼的父亲乃是耶律渊身边大将吕文忠,她因此长伴耶律渊身边,渐渐便对耶律渊生了爱慕之心。
因爱生心机,白琼屡次离间夏滢萱与镇北王耶律渊的感情,又数次陷害夏滢萱,最终让夏滢萱被耶律渊厌弃。
也许不能算是厌弃。
因为白琼的从中作梗,夏滢萱与耶律渊一直都相敬如宾,更不要说像龙凤册记载的那般夫妻恩爱。
师攸宁布下不被外界干扰的结界,在夏滢萱面前显露了真身。
时间紧急,她并不如何废话。
只将夏滢萱本该一生福寿绵延母仪天下的事大略说了,又点名了许多夏滢萱都不知道的,白琼暗中作梗的事。
夏滢萱性子柔弱,听了这许多后只默默流泪。
师攸宁恨铁不成钢,告知夏滢萱自己的来意,又道:“十六年前,耶律渊并非白文忠所救,而是你的父亲夏吉!”
十六年前,耶律渊才五岁,乃是太子的嫡长子,铁板钉钉的皇太孙。
那时候德光帝年老固执,认定太子有谋反之心,派兵围剿东宫。
太子悲愤,一把火点燃了东宫,想要以死明志。
夏吉偷出火场昏迷的耶律渊让白文忠带走,自己为保夏家全族自尽而亡。
东宫覆灭后德光帝生出后悔之意,只是覆水难收。
在传位于三皇子,当今统和帝前,他封年仅五岁的耶律渊为镇北王,让白文忠护送其往漠北定居,免得遭新帝屠戮。
与此同时,更将北地十三州划归镇北王府统领,留下遗旨让统和帝无事不得召耶律渊回上京。
然而白文忠独吞了本该夏吉占大头的功劳,成为了耶律渊身边第一信任之人。
夏滢萱从不知还有这样的隐情,她一直以为父亲是意外身亡。
她父亲曲去了,不久后母亲又殉情。
夏滢萱那时候不过一岁多,十余年来在夏家活的艰难,后来更被指使着往远嫁漠北,一生都颠沛流离凄苦难言。
若是父亲还在......
夏滢萱挣扎着坐起来。
不该是这样的!
白文忠辜负了父亲的信任,白琼欺负自己良多,凭什么?
“求你,我想让耶律渊知道真相,我要让白家父女付出代价!”夏滢萱喘息着道。
“可以。”师攸宁想了想:“你命不久矣,漠北到上京太远了,托梦倒是能行。”
正是入夜未久的时候。
上京,镇北王军营,
困倦渐行渐近,镇北王耶律渊以手支颌,渐渐的阖上了眼。
于此同时,白文忠帐中,
白琼抱着父亲的胳膊撒娇:“爹爹,上京撑不了半月就会打开大门迎咱们漠北铁骑进去,您什么时候去王爷哪里提娶女儿进门的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