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琩眯了眯眼:“师姑娘果然是个聪明人,要怎么做,不用本王教你了吧?”
他从来没见过皇兄魏珏像对眼前少女一样亲近过一个女子,甚至于每日里不管多忙都要来陪她用晚膳。
借着师攸宁留在帝都只是第一步,如果这个少女是魏珏的软肋,那就是自己手里的利刃,魏琩想到此处不由一阵心热。
都是同胞兄弟,凭什么一个就可以高高在上的做这锦绣江山的主宰,而他要灰溜溜的去封地!
魏琩的确有些心机,但师攸宁却不是任人哄骗的小姑娘。
她耸耸肩,冷然道:“王爷是个聪明人,你若是立即滚出钟粹宫,今天的事本姑娘就当没有发生过,否则魏师兄要是知道他的亲弟弟真面目如此不堪,王爷怕是要立即滚出帝都了,您说是不是?"
魏琩不可置信,与魏珏有三分相似但风采气度远远不如的一张脸阴沉下来:“你就不怕本王......"
“怕?”
师攸宁哼笑一声,清秀面容上一双明眸风采潋滟:“我巴不得王爷将本姑娘不是人族的事捅出去,魏师兄知道以后生气又如何,我难道不能哄么,到时候我与他之间再无秘密可言,关系也算是进了一大步。”
事实上,师攸宁一面应付着魏琩,心中正想着怎么将这件事囫囵又不那么伤人的告诉魏珏,毕竟魏琩是魏珏的亲弟弟,而魏琩背后的太后对此事又插手了多少,实在是难说。
清官难断家务事,实在是烦恼!
然而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对师攸宁而言魏琩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陌生人,而魏珏却是心上人。
早些提醒魏珏防备魏琩,也免得到时候横生枝节。
魏琩没想到看着纯真老实,即使有令牌在手都不曾在后宫作威作福的的少女,竟还有这样镇定又深沉的心思。
只是这一步棋已经走出,他断没有无功而返的道理。
“还不走?”师攸宁眼风一冷,属于女王陛下的威风崭露头角,整个大殿的温度都似乎降了许多。
魏琩心头一跳,果然是近朱者赤么,师攸宁这神色态度竟有几分像平日的魏珏。
他以不屑遮掩不安,胸有成竹般的道:“先别急嘛,一会儿有你求本王的时候,且先看看这个!”
魏琩是地境初期的修为,修行力运转之下,大殿上空立即黑蒙蒙一片。
倒不是他使了什么这天换日的厉害手段,而是放出了一段镜影。
这黑蒙蒙一片不过是镜影之中最开始的一帧画面。
师攸宁原本面色淡淡,其实内里在魏琩动用修行力的时候便已做好了防着他偷袭的准备。
她目光不大在意的扫过镜影,在那黑蒙蒙一片中一个物什倏然而过的时候,师攸宁的心猛的一滞。
那一闪而过的东西,分明是一条鱼尾。
师攸宁如今是人鱼族的女王,接受过数以万计的人鱼族子民的祈愿和祝福,怎么会认错!
“这是哪里?”她问,眼睛仍一瞬不瞬的看着悬浮在头顶的镜影。
魏琩自觉扳回一成,俊脸上挂着散漫的堪称恶意的笑:“急什么,真正的重头戏还没开始呢。”
镜影中,黑蒙蒙的画面渐渐亮起晕黄的光,背景是暗青色带深绿类污垢的墙,有人点起了烛火。
看清烛火下的世界,师攸宁只觉脑海嗡的一声,像被打了一闷棍,又似乎整个人被突然拖入冰寒刺骨的水中。
人间惨剧,无过如此!
镜影中出现的是一处类似于石室的地牢,地牢中横七竖八的蜷缩着不知是二十还是三十几个人鱼。
石室昏暗压抑,这些人鱼拥拥挤挤的在一处,身上脏污不堪,血水泥水混成一团,有闭目不知死活的,还有睁着眼但眼珠子直愣愣活死人一般的。
师攸宁闭了闭眼,但脑海之中烛火亮起时,石室之中许多人鱼不由自主瑟缩起来的样子却挥之不去。
这些人鱼很怕亮起烛火的人。
在她所不知道的地方,自己的族人们被囚禁或许还被虐待!
师攸宁克制住自己血脉里的暴戾之气,黑瞳幽冷:“他们在哪里?”
她告诉自己要冷静,免得将魏琩吓的缩回头去,再不能得到镜影之中被关起来的人鱼族人的消息。
对上对面少女冷厉的眼,魏琩后脊骨冷嗖嗖的。
他搓了一把后脖颈,吊儿郎当的:“喲,早听说人鱼族平日里高傲不群,但对外的时候却从来同气连枝,看来师姑娘对那些残废很在乎嘛,现在能答应本王的要求了吧?”
残废?
师攸宁垂下眼睑,掩下眼底的杀意:“魏师兄他......很好,我要考虑考虑......"
师攸宁若是干脆利落的答应下来,魏琩反倒不敢相信她。
如今这样摇摆不定的样子才正常,他得意的隔空点了点垂眸而立的少女:“三天时间,过时不候!”
出了殿门,魏琩又是那个平易近人的,带着些和善少年气的安乐王爷。
他对向着自己请安的钟粹宫宫人们颔首,着重看了一眼领头的春华:“师姑娘是皇兄的贵客,也是本王的朋友,好好照顾她,不要慢待了。”
这位王爷性子可真好,春华想。
还有姑娘,姑娘不单得陛下的宠爱,连安乐王都对她亲眼有加,太后看在安乐王的面子上,应当会少为难姑娘一些吧。
那么一大批人鱼,会被藏在哪呢?
师攸宁咬唇静坐,如今人鱼族与人族已经和解,私藏人鱼族是犯法的事,谁又有这么大的胆子还有财力?
她将龙凤册派遣出去跟踪魏琩,希望有些发现。
还有魏珏,若是告诉他,魏琩哪里会不会打草惊蛇?
屋漏偏逢连夜雨,晚膳的时候,魏珏头一次没有来钟粹宫陪师攸宁吃饭。
不过他倒让柳西扬带了口信来,让师攸宁安心用饭,解释说兽人族出了变动,老兽人族王被赶下了台,新兽王上位,是兽人族的九王子袁谨书。
师攸宁不是锁在深闺的女子,自然明白国邻换首领是何等重大的一件事,也难怪魏珏比先前更忙碌。
她是人鱼族的女王,在族中时享受的是最高等级的信息网,对兽人族的事倒也算知道不少。
兽人族老兽人王年纪大了不爱折腾,所以兽人族与人族还有人鱼族的边界长期以来一直小打小闹却没什么大的冲突。
直到七八年前老兽人族的儿子们渐渐长成,有些争端才时不时的爆发出大乱子。
如今新的兽人族王是袁谨书,对师攸宁来说更是早就料到的事,只是前世袁谨书登位似乎不是这么粗暴。
不过不管怎么样,就袁谨书在人鱼族的那一段过往看,师攸宁可以肯定兽人族会一改安稳作风,这对人族来说不是个好信号。
师攸宁只初步设想自己若是魏珏,就有与兽人族相邻的国土边防变动,兵将调遣,暗探方针改变等等一大堆事忙。
她揉了揉眉心,打消了将魏琩的事告诉魏珏的念头,好歹自己也是一族之王,人鱼族的事自行解决便是。
晚上的时候龙凤册回来,告诉师攸宁魏琩并没有去有人鱼族出没的地方,倒是心情不错的搂着两个侍妾折腾了许久。
师攸宁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让龙凤册再辛苦一趟查探魏宫之中到底有多大。
魏琩走后她细细回想镜影之中的情形,昏暗的灯光有一缕照在石室一侧的台阶上,那台阶上隐有龙纹。
囚室大户人家几乎都有,不外乎关押见不得关的人.
可是在台阶上刻龙纹的,非皇家莫属!
她手指捻着拇指肚大的碧海倾天,坐以待毙是绝不可能的,三天的时间,要好好利用才是!
在与魏琩约定的三日之中的最后一日,师攸宁循着碧海倾天的感应站在了距离慈安宫不远的地方。
原来是在这里么?!
她想起魏珏曾经告诉过自己的事,太后因为先皇宠爱的一位人鱼族妃子的事,由此恨毒了人鱼一族。
夏日余韵犹在,师攸宁与魏琩在御花园的湖边见了面。
她答应了魏琩的要求,只说要见一面自己的族人才肯向魏珏求情让魏琩留在帝都。
魏琩哼笑一声,占尽上风的样子:“本王凭什么相信你?”
师攸宁冷下脸:“过去人族坑害人鱼族的事不少见,谁知道你是从哪里弄的镜影糊弄我,若非亲眼所见,我什么都不会做!"
“不见兔子不撒鹰,你......好样的!”魏琩梗了一口气,憋着狠劲点了头:“等消息吧,本王会让你看见的!”
湖水青碧一片,岸边垂柳氤氲大团深深浅浅的绿,站在湖边的男女远远看去像入了画一般。
前朝召见了大臣商议国事后路过此地的魏皇陛下,正将这幅场景收入眼底,不由自主的攒起眉:“那是安乐王?他进宫做什么?”
顺着陛下的眼看过去,总管太监心头当啷一声。
安乐王三天两头的进宫乃是常事,太后病着呢,不是吗?
不过话不能这么回,他觑了一眼主子沉下来的面色,斟酌道:“安乐王常进宫往慈安宫侍疾,听闻师姑娘是陛下的贵客,约莫是好奇,这才......这才......"
总管太监看着大步流星往湖边去的陛下,心底松了口气,他实在是编不下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