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华门外,安德街,
”天杀的贱妇,省下那两个子儿买棺材么?若不是你,杏姐儿又怎么会......老子迟早休了你!“
男人的暴喝声从铺子里传来,正好路过的师攸宁被这怒吼声惊的一怔,正接住从里头跌跌撞撞往外的妇人。
看到被自己扶住的夫人一张泪惨惨的圆脸,师攸宁冷眼扫了那铺子一眼。
铺子匾额上“王记点心铺”几个字很眼熟。
安德街素来热闹,眼见周围的人围拢过来指指点点的看笑话,妇人抓着师攸宁胳膊的手收的紧紧的,弯腰弓背像要将自己团起来一般。
胳膊上刺痛,师攸宁心道幸亏还有一层衣裳隔着,否则怕不是要被这掐破皮。
铺子里的男人似乎喝了酒,咒骂的时候气息不稳,内里污言秽语愈加不堪,几乎连自己的祖宗十八代都拉出来溜了一遍。
少顷后,妇人推开师攸宁要往铺子里走。
这年月从来都是出嫁从夫,即使被推搡出来也要再滚回去,否则哪里落脚呢?
师攸宁跟上去:“我送你进去。”
她无意识的皱着眉,这点心铺子自己前几日来过,印象深刻的不止铺子里点心做的不错,更多是铺子掌柜和妻子那相濡以沫的劲儿。
明明前几日还如胶似漆,怎地如今就成了这般打破头的光景。
妇人低头躬身的往里走,等到铺子门口了又似乎是怯了。
她低垂的眼往后头帮扶了自己一把的少女处看了一眼,见师攸宁真的跟在自己近旁,这才迈脚进去。
看到贱妇还敢回来,王贵跌跌撞撞的从柜台后冲出来,拳头一提就要往妻子的脸上招呼。
打女人算什么男人!
对付这样普通的人压根连修行力都用不着,人鱼族天生力大,师攸宁抬手就拧了王贵的手腕,一脚将人踹倒在柜台下头。
王贵蜷缩在柜台下头像个大号的虾米,摔在地上撞到了背部,疼的龇牙咧嘴的。
”当家的......都是我的错,你打死我吧!“妇人哭的比方才还凶,手忙脚乱的去扶丈夫。
王贵一把甩开妻子的手,布满血丝的眼恶狠狠的看向师攸宁。
师攸宁可不怕他,冷冰冰的回视过去。
这个年代女人没地位是真的,可帝都是魏珏的地盘,让他安排一个孤苦无依的女人的后路不过是极微小的事。
约莫是看出师攸宁不好惹,酒劲散了不少的王贵忽然悲从中来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凄惨更胜方才的妻子。
“哭什么,家里怎么了?”师攸宁问:“还有,杏儿是谁?”
这夫妻俩之前的恩爱模样给她的印象太深了,如今师攸宁和魏珏好的蜜里调油,便不自觉关注起旁人的感情,乃至想伸出援手。
像是寻到倾诉口一般,王贵揉了一把因酒气而通红的脸,嗓音嘶哑:”杏姐儿是我的女儿......"
王贵回忆了不少闺女如何聪慧懂事,如何与家里人感情深厚的事。
师攸宁精简着听,原来是一出纨绔恶霸强抢民女的事。
至于王贵向妻子发火,乃是因为杏姐儿平日里都养在后院,并不掺和前头卖糕点的生意。
前几日铺子里生意红火,王贵想请一个伙计帮忙,妻子舍不得多花银钱,便说让杏姐儿顶几天,等忙过这阵就好了。
结果不成想承恩公府的大少爷出来闲逛,正将样貌俏丽讨喜的杏儿拾在眼里,几番调戏还觉不够,索性让奴仆给抢进府里去了。
承恩公算不得什么正经爵位,一般都是皇后的父亲给这么个虚衔,免得皇家脸面上不好看。
如今魏珏并没有立后,师攸宁一问,原来如今的承恩公乃是太后的兄长,宫里头丽妃的父亲。
所以,那个什么承恩公府的大少爷苏远,虽然不算身特别正经的亲戚,但因着丽妃的关系四舍五入一下算是魏珏的小舅子。
这还真是......冤家路窄?
好好的夫妻俩被那个什么苏远折腾的反目,离家破人亡也不远了。
师攸宁想了想:“遇上就是缘分,我去承恩公府瞧瞧,没准儿能帮上点忙。”
她没有说一定将杏姐儿带回来的话,免得王贵夫妻空欢喜一场。
王贵楞了一下,慌忙摆手:“姑娘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还是不要.......不能去啊!”
“怎么?”
“苏家有太后和宫里的娘娘做主,我们怎么惹得起喲!”王贵面色灰败。
王贵的妻子嗫嚅道:“那苏远抢人不是第一次,前几个月有人上门讨要,甚至......报了官,可是前脚府衙的人到了,后脚那姑娘的尸体就从后门运出去被扔在了乱葬岗......”
又一阵压抑的呜咽声,听的师攸宁心里怪不是滋味。
她拧眉:“我身上有些功夫,晚上的时候去承恩公府探一探情况再说。”
王贵夫妻大喜过望,冲过来便要向师攸宁磕头道谢。
师攸宁比这两人小了十来岁,闪到一旁避开他们的跪:“若是事情成了,日后再买点心,掌柜的给便宜些就好!”
眼见拳脚利落的清秀少女离开,王贵呆呆的坐在地上不动。
妻子挪过去小声问:“当家的,你说她真的会去吗?”
王贵抱住妻子,咬牙愤恨的道:”该做的咱们都做了,听天由命吧!倒是苦了你,今天被推出门去跌疼了吧?“
妻子摇头,心下有些不安:“那姑娘瞧着比杏姐儿还面嫩些,我这心里......咱们死了怕是要下阎王爷的油锅!“
王贵叹口气:“不是咱们也是别人,那姑娘得罪了承恩公府,被算计是迟早的事,只要杏姐儿平安回来,咱们一家好好的,让我杀人放火都成!”
两夫妻瑟缩着说话,并不知道一本红皮黑金字的小册子趴在柜台上将两人的话听了个正着。
撞见了王贵家的事,师攸宁再没有心思闲逛下去,索性寻了间客栈要了间房,又叫小二送酒菜上来。
酒菜还没有上来的时候龙凤册便寻了过来,稚嫩但愤怒的声音在师攸宁脑海里回荡:[主人,那夫妻俩果然有问题!]
它扑棱着翅膀满屋子飞,像是要散尽升腾起来的怒气,一边将从王贵夫妻那里听来的话告诉师攸宁。
[承恩公府,不知这是太后还是丽妃的手笔......]师攸宁转着桌上的空杯寻思。
[那咱们还回宫吗?]龙凤册落在师攸宁手臂上:[回宫告诉......]
[不用,这些小事我自己办就好。]师攸宁摇头。
人族的事务远比人鱼族来的复杂繁琐,兽人族最近又不太平,魏珏正是忙的时候,她不想在琐碎的事上消耗他的精力。
还有就是,自从来了人族后好久没有活动筋骨了,送上门来的机会,不用白不用。
入夜,师攸宁潜入了承恩候府。
这座府邸原本不大,乃是上一代大魏皇帝赐给太后的父亲的。
后来父死传子,几十年的修葺和扩建,比最开始大了两倍不止。
不过大不大的影响倒不大,师攸宁逮住一个独行的丫鬟挟持,很快便问出了苏远的院子。
苏远歪在榻上听小曲儿,身边伺候着的两个丫鬟长的都不赖,一个轻柔的给他捏腿,一个则捏了葡萄喂他。
若是一般的府邸,少年公子哥大晚上听这些靡靡之音,一顿板子是逃不了的。
可是承恩公府靠裙带关系得的富贵,在培养女儿上花费大力气,至于爷们,享受富贵便足矣了。
趴在屋顶的师攸宁透过掀开的瓦片往里看,夜风扫过的脖颈凉飕飕的。
她得承认,自己有些羡慕苏远这神仙样的日子。
而且大约是羡慕嫉妒恨加持的缘故,师攸宁想的有些远,譬如眉眼俊挺的某人也喂她葡萄什么的......
“少爷,今夜那人真的会来吗?”苏远身后的护院总管问。
他是地境初期的的修为,平日里在府中的地位很不凡,若不是大半夜的被苏远支使,这会儿也能搂着娇俏的丫鬟成就好事。
如此,便有些不耐烦。
“多嘴!”苏远推开丫鬟递过来的葡萄,扫过护院总管的视线明晃晃的看蠢货的意思。
来不来的另说,若是来了正听着这话,岂不是打草惊蛇?
不过,苏远也不是特别生气。
承恩公府是什么地方,一个乡下的野丫头纵使有胆子来,还不战战兢兢的四处瞎摸,没准后半夜才能摸到自己的院子呢。
缓和了情绪,他态度又回暖了些:“马松,坐那里等吧,今夜还有的熬呢。”
说着,苏远递给捶腿的丫鬟一个眼神,那丫鬟娇媚一笑站起来往马送胸膛靠去。
修行之人倒是不少,但能突破地境的却少之又少,承恩后府能请到马松也是花了大价钱的,得罪了划不来。
马松在丫鬟腰上攥了一把,脸色好看了些:“少爷说的是。”
听说是个十几岁的丫头片子不长眼得罪了宫里的丽妃娘娘,他且轻松料理了,让苏家更拿他做个人物看!
苏远捏了把身前丫鬟的胸,目光淫·邪一瞬,逮住了那野丫头,废了她之前若是能尝尝滋味,那这一夜就不算白熬。
修行力高的人看修行力低的人很容易,师攸宁一眼看穿马松的修为,对承恩公府的守卫力量有了底。
耳边传来龙凤册的声音,它已经找到了杏姐儿被关的地方。
不过,杏姐儿被关的厢房暗处有修行者埋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