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湖风拂面而过,将夏日暑热涤散七八成。
这原本正是观花赏景的好时候。
但假山背后的宋玉竹,此刻唯有死死咬着下唇,才勉强控制住自己不冲出去,将前面吐出不屑言语的那两人的嘴堵上。
“听说是挨了一记耳光呢,她明年就要及笄了吧,这么大了还被父亲掌掴,也不知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说话的女子声音压的虽低,但揣测之意却像细蛇一般蜿蜒盘旋含义不明。
“你是没瞧见她说那竹筠坏话的时候,结果让人当场拆穿,低头认错才罢!”对面的女子讥笑出身:“还御史家的姑娘......"
“......"
与宋玉竹一道的姜敛秋原本满怀心思,此刻见宋玉竹脸涨的通红,搭在假山石上的指甲断了都没有察觉,心头的惶然突然就有了发泄处。
等假山那头闲话的两人离去后,宋玉竹抱膝蹲了,喃喃道:”她们怎么......怎么能这样......"
看到宋玉竹这没出息的样,姜敛秋心头嗤笑。
若是往常,以宋玉竹的脾气定然是会冲出去的,可是这回却嘴唇都咬出血了都不出声,怕是心里也觉得外头那两人说的没错。
只是没错归没错,心里不怨恨却是不能的。
姜敛秋心里有了主意,她蹲下来,手掌轻柔的搭在宋玉竹的肩头:“玉竹妹妹,你不要太难过,我知道你的......."
"为了个玉佩,爹爹打我,娘亲护着我但其实也怨我惹了事,那竹筠不过一个贱民,可现在人人都说我的不是!“
宋玉竹哽咽道:“我什么身份,她什么出身,若不是她迷惑了庆郡王,便是乱棍打死了,又是什么大事!”
“谁还没有受过委屈呢?”
姜敛秋声音委顿下来:“我刚回到姜府的时候,府里的那几个姐妹面上和气,背地里还不是略次嫌我害我!"
各种委屈在姜敛秋平铺直叙的言语中,却似乎带了奇异的魅力,宋玉竹渐渐忘记了啜泣:“后来呢?”
姜敛秋说到了府里三叔的庶女陷害她私藏了一匹上好料子,结果府里人人都不相信她的事。
其实,哪里就有这样的事了。
姜家家风清正,便是几个姐妹真有些不合,也根本不会闹得出这等偷鸡摸狗的事。
再者说,府里还有姜老太太坐镇,规矩体统向来树立的明白,根本不会出这样的疏漏。
并且姜统勋如今是姜家子弟中最出众,是日后有望拜阁封相的栋梁之才,姜府又有哪儿会薄待了他的女儿。
不过信口开河之事,哪里又有什么压力。
姜敛秋继续道:“后来我气愤不已,去寻庶妹对峙,却不想她却反而将我推入鲤鱼池中。”
她见宋玉竹听的认真,扭脸看了一眼不远处碧波荡漾的湖水:“她推我入水的事无从抵赖,大家知她恶毒,这才相信了我。”
宋玉竹顺着姜敛秋的目光,视线往湖水中一探,却像是被什么灼了眼一般不敢再多看。
只她心底却有一个念头徘徊不去,原来落水了就能让大家同情自己,也许还能让人知道竹筠才是恶毒的那个人!
宋玉竹神思不属,并没有注意到姜敛秋看到她看湖水时那诡谲的眼神。
岳王府园子里的湖连着外头的活水,面积很不小。
只是再宽敞的湖边也禁不住狭路相逢这四字的折腾,望着愈走愈近的宋玉竹,师攸宁扫兴的挪转了脚步,决定换个方向赏景。
若是可以,师攸宁倒更想将宋玉竹踹下湖去清醒清醒。
古代不比现代那般和平富足,既投胎成了大家小家吃穿不愁,便该好生享受人生自得其乐,一个劲儿钻牛角尖做什么!
见前面的少女挪转了方向,宋玉竹顾不得心头尚带的犹豫,几步追上去:”竹筠,你是心虚了吗?“
她拦在师攸宁面前,气喘吁吁又气愤难言:“你将我害的这般惨,你......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师攸宁见她眼神闪烁,不由得皱了皱眉,和龙凤册交流了几句后才安下心神。
她觉得好笑:“原来你的不顺心全是别人的错,那还真没什么好说的,你想让我怎么不好过,我拭目以待!”
宋玉竹被眼前少女完全不在乎的眼神看的气闷。
竹筠不怕她,甚至是看不起她!
她心一横,上前就要胡乱去抓眼前少女的胳膊。
唐灵凤衣裳被小丫鬟打翻的茶盏弄脏,她又不喜欢人近身服侍的,早将贴身丫鬟打发不知去哪里闲磕牙了,师攸宁便让四喜去帮她更衣。
只是四喜虽不在,师攸宁记得齐允曙嘱咐过的话,九辞却是还带在身边。
如此,师攸宁只站定不动,宋玉竹的手还未伸到她的面前,已被九辞一手便掀开了去。
宋玉竹被大力掀的后退几步,差点摔倒在地。
她狠狠的瞪视了师攸宁一眼,知道不能趁机伤了眼前少女,便直接咬牙跳入了湖水中。
于此同时,再远些的地方,一个小丫鬟惊声尖叫:“哎呀,不好啦,有人落水了!”
其他人原本隔的就不远,只自顾的忙活自己的事,竟一时没有顾得上湖边的情形。
如今听得这一声惊叫,很快众人都围拢了过来。
因为赏花宴有一半是借着赏荷花的名目,湖水不浅,为着以防万一,附近是有会水的婆子守着的。
如此,宋玉竹被救上来的很快,只呛了些水,咳嗽两声便没什么大碍了。
不过到底是落了水,她衣裳尽湿发丝淌水,妆也花了,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好好的怎么就落水了,赶紧换衣裳,记得喝姜汤,可不要闹病了。”刘侍郎家的小姐关切的道。
她和宋玉竹本来交情一般,可因着目睹了之前宋玉竹当众道歉的事,这会儿人又落了水,便不由同情起这位御史家的小姐。
这是出门没有看黄历吧,怎地就倒霉成了这个样子!
夏日衣裳轻薄,被水一泡便很不成体统。
宋玉竹用下人递上来的干衣裳裹紧了自己,却是挥开了旁人要扶她的手,仇恨的伸手一指道:“是她,是她推我下水的!”
人群哗然,都不由自主的看着被宋玉竹指着的少女。
是竹筠,怎么会是她呢?
“方才宋小姐落水的时候,好像岸边站着的就是竹筠!”有人回忆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