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还能活多久?”姜竹筠看着师攸宁。
她的衣裳已经被雨水打湿,便显出几分瘦骨嶙峋来,湿漉漉的发丝贴在面颊上,狼狈又凄苦。
师攸宁怜悯道:“至多半月。”
“半月……十五天……”
姜竹筠嘴角攒着一抹苦涩,很快这苦涩又变成了愤恨和痛苦。
她攥着拳,努力生出最大的镇静:“你说的对,我不甘心,我要报仇,我怎么活成了这个样子?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师攸宁知道姜竹筠说的是什么意思,生生夺去她一生气运的那位假姜家小姐,她被投入江水中失忆后被骗已有婚约的那位夏家婆母……
她原本……原本应该有另一种人生的。
[主人,来了!]龙凤册在静止的雨雾中转了个圈:[再过一刻钟便到了。]
[知道了。]师攸宁答应一声,抓紧时间和姜竹筠合计起报仇的事,以及事成之后的报酬问题。
她的报酬从来不变,让已经死到临头的悲催宿主完成遗愿,之后宿主的魂魄随师攸宁走一遭,让她能够顺顺利利的回朔时空,到过去纠正被穿越人士扰乱的龙凤姻缘。
一刻钟不多不少,街那头马匹嘶鸣蹄声踢踏,一队骑兵明火执仗的往此处呼啸而来。
原本处于黑衣人包围圈的姜竹筠已经被师攸宁拉到了僻静的拐角处。
师攸宁打了个响指,原本在这方圆百米内静止的空间倏然恢复运转。
雨水拉扯着长丝继续下落,如梦初醒的黑衣人剑还举的高高的,四下环顾后一眼便发现了七八米外缩成一团的姜竹筠。
他明明记得将人包围起来了,怎么又跑了?
可这会儿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黑衣首领冷声道:‘她在那里,杀!’
杀自然是杀的,可冲在最前头的黑衣人心头的杀意还未付诸于剑端,已经有一支箭穿透雨雾而来,正中他后心。
健硕的高头大马上,劲装束腰的青年挽弓敛眉嗖嗖嗖又是三箭,剩下的那三个黑衣人来不及反应便已中箭倒地。
[好箭术!]师攸宁赞叹。
,,,,,,,,她是做过女将军的人,这一声赞却不是无的放矢。
这样黑的夜,那四个黑衣人有三个都是一箭穿心,只余最后一个黑衣人被箭射中持剑的那只手,显然是要留活口审问的。
如今的雍帝五年前登基,身边有一禁军统领,武艺高强箭术绝世,名唤古千轩,显然就是眼前这位了,师攸宁心道。
古千轩翻身下马,确定了姜竹筠的身份后径直带了人上马离去。
至于身后的黑衣人,自然有下属料理,不管是关押那幸存的黑衣人还是处理尸首。
坐在马上的姜竹筠回头,夜愈深雨下的愈发稠密,黑沉沉的街道被甩在了身后,而那位真正救了她的女子,却早已消失无踪。
古千轩解下披风盖在姜竹筠身上,安慰道:“你不要怕,一会儿到了圣上面前照实说便是。”
他不单是当今雍帝的亲信,更是雍帝的表弟,原是个十分淡薄的性子,比姜竹筠更大的冤情这些年也不是没有见过,本不会轻易动什么恻隐之心。
可古千轩和姜统勋同朝为官又份属皇帝的左膀右臂,原就有些交情,眼前人八成是真正的姜家小姐,那他少不得看在同僚情分上照顾几分。
师攸宁带着龙凤册往宫中去。
帝王寝殿内烛火通明,她很轻易便找到了正地方。
皇宫大内守卫森严又有帝王之气庇佑,什么妖精鬼怪轻易进不的,但师攸宁本有鬼差身份,又兼并龙凤册这等宝物,直接飘荡到雍帝身前也没什么大事。
雍帝勤政,此刻正就着烛火处理奏折。
在殿内的角落里,一位华服女子正悄无声息的跪趴在那里,看服饰像是宫里的妃嫔。
对面角落,一位面容清朗的中年男子坐在木几上,眉宇间混着踌躇、焦急等好几种情绪,只强坐着等待。
此人正是姜统勋。
仗着没人瞧得见自己,师攸宁大大方方的进了殿,环视一圈后坐在了雍帝的对面。
根据龙凤册的记载,雍帝五年前登基,如今不过二十又七的年纪,是位很年轻的帝王。
他垂着眼看折子,批阅的速度很快,有的折子粗略看一眼便撇到一边,有时候则朱笔疾书,洋洋洒洒写好大一篇。
殿内七八个太监、宫女侍奉在侧,但没有人发出一点儿声音。
师攸宁的目光从雍帝白的过分的皮肤绕到他长且密的睫毛,乃至紧抿的唇。
外界对这位皇帝的评价是严苛沉肃,严苛她尚不了解,但沉肃倒是真的。
又半个时辰,门口执守的小太监回报古大人在外请示,人已带到该如何安置,还是直接带入宫。
小太监声线清亮,语速不快不慢,将事儿回禀的明明白白。
原本跪在殿内的妃子猛的抬头,煞白的脸浮着一层不可置信。
她没有留意到自己紧张的指甲都抠进了砖缝中,只慌乱又愤恨的想:人怎么会没死?
一个村姑的女儿,毒不死也杀不死吗?
该死的古千轩,她费了那许多功夫拉拢,油盐不进不说,竟敢坏自己好事,日后……
可自己还有以后吗?
姜敛秋,或者说是钱敛秋心绪纷乱。
在现代的时候,她看书里头写的皇帝、王爷都是一怒为红颜的,可眼前的雍帝除了政务就是政务,石头一样难打动!
自己该怎么办?
姜统勋宦海沉浮几十年,以前没有起疑心便罢了,此刻将曾经“女儿”的一举一动收入眼中,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他自诩两朝元老,得两位帝王宠信,却不想被蒙蔽至此,让亲生女儿流落在外屡次被伤害。
如今心头油煎一般,这会儿若不是君王面前不得造次,他早便逼问对面的假冒货了。
“唔,”雍帝放下手中的奏折:“让古大人将人好生带进来。”
他抬起头,整张面容暴露在烛火中,也暴露在师攸宁的面前。
原本百无聊赖鬼差不由自主的飘远了些,诧异又惊艳的想,这位皇帝陛下的容貌,当真是好生秀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