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普通的马受惊,也许一扬蹄一摆尾的,防住第一回便也就过去了,可师攸宁和如意郡主的马,是被结结实实下了药的,哪里是那般容易控制的。
落在后头的几个世家女忙拉住马头,焦急呼喝的,惊惧无措的皆有,却谁也不敢上前搭救,只苍白着脸望着前头发狂的两匹马,以及马上被颠的险象环生的年轻的丞相夫人和如意郡主,期望她们没事。
更有那胆小些的生怕看到马匹践踏血肉的惨相,闭着眼直念阿弥陀佛,
等在原地的人也往这头奔,挤挤攘攘的,呼救自然是呼救的,可是呼救又能叫谁?
往日里校场的确有骑术精湛的护院看护,可因着如意郡主生辰时走动的闺秀多,便被集体放了一日假,再加上如意郡主找师攸宁的茬也并不愿传的人尽皆知,是以能降住疯马的人眼下还真没有。
师攸宁被颠的七荤八素,竟还有一丝念头庆幸自己宴会上吃的不多,至少不至于吐出来,在如意郡主滑下马的一瞬间,眼疾手快的将她胳膊钳住拉向自己。
从马上滑落下来,如意郡主惊骇的闭上了眼,她是要死了吗?
各色念头走马观花般的从如意郡主的心头闪过,有父母家人的,有疼爱自己的舅舅隆庆帝的,此时再想,存了争风吃醋念头与步安歌为难,实在是一件极蠢的事。
可是,想象中落地被马踩的骨断筋折的疼痛并未出现,如意郡主感觉自己的手臂被抓住,手臂上的那股力量带着她脱离了滑落的命运。
电光火石间,她惊诧的睁眼,映入眼睑的是一张莹白如玉的面容,是步安歌,她……她救了自己?
师攸宁空有一颗力拔山兮的心,可惜她这身板平日里体娇肉贵的,心里设想的救美如何如何了不得,其实勉强将如意郡主拉向自己便用光了气力。
最后她还是使唤着龙凤册,才将自己和如意郡主几若无痕的往远处避开了些,两人抱做一团借着冲立滚了几滚,总算是离疯马好七八米远,不至于被踩成肉酱。
至于沈娉婷,她计划的倒好,自己的马下药也最轻,救人应当是没什么惊险的,可事到临头了,看着如意郡主疯狂嘶鸣踢踏的马,心里便先怯了。
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还是准备搏一把的,可是沈娉婷自己的马竟然好生生的没有发狂,而且还很乖觉的驮着沈娉婷远离了两匹发狂的马,怎么拽都拽不回头。
沈娉婷哪里知道,师攸宁早将她的马所中的药让龙凤册清理干净了。
以上所有的一切,其实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
在不远处急的跳脚的世家女眼中看来,便是丞相夫人临危不惧的救了如意郡主,两人一起跳马逃生。
至于周国公世子夫人,在有那么几瞬明明是离如意郡主最近的,但却竟然勒马逃到安全处,事不关己的围观如意郡主与丞相夫人身陷险境。
当然,沈娉婷是被马拽却不是拽马逃离,这事儿是说不清了。
其实,遇到马匹发狂,逃生才是自然之理,可有师攸宁救如意郡主的对比在,便显出沈娉婷的自私无情来,还是众目睽睽之下的胆怯和软糯。
在师攸宁的刻意营造下,她和如意郡主跳马在草地上滚了几滚后,最终做肉垫的是她,简直不能再舍己为人了!
“你……我……”如意郡主浑身酸痛是真,可行动却无半点损伤,虽然还有些惊魂未定但却很麻利的从师攸宁身上爬起来。
她小脸苍白,口中支支吾吾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倒是很感激的去拉师攸宁。
“郡主别怕,没事了。”师攸宁依着如意郡主起来,口中还不忘安慰她几句。
“你知不知道,你救我,会死的!”如意郡主却陡然爆发,眼中含着泪,又是不解又是难堪,可眼窝深处却带着感激和惭愧。
方才那般凶险的情况,只有置身其中的人才会体会的清楚和惊惧,比起夹在两匹马之间的她来,步安歌一侧便是草地,明明可以独自逃生的。
“我头晕的厉害,郡主你轻些喊。”师攸宁苍白的唇扯出个不怎么好看的笑。
这次救人她其实也没少受罪,毕竟龙凤册只能在暗中助她,为着逼真,她身上不知被石子硌了多少个印子。
可是受罪也是值得的,只要能一击必杀的将沈娉婷彻底规整老实。
师攸宁面上亦同如意郡主一般惊魂甫定,可心底却极冷静的筹谋。
她原本是没有打算上赶着找沈娉婷麻烦的,毕竟有她在,沈娉婷日后便不能到宁宴清身边,等宁宴清拨乱反正恢复身份后,当初参与十三年前东宫哗变的周国公府必定死的不能再死,到时候沈娉婷的惩罚也随之而来。
可是,沈娉婷没事便蹦跶出来,实在是找抽,再者她这回给马匹下药本就有致自己于死地的意思,若是不斩草除根,后头还不知要作出什么事来。
却说眼下,闺秀们和伺候的人乌泱乌泱的都围上来,对师攸宁和如意郡主关切备至。
如意郡主顾不得理会旁人,倒是听到师攸宁说头晕,声调立时便低了七八成,嗫嚅着道:“府里有太医,你不会有事的。”
沈娉婷混在人群中亦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可仔细看,便可以发现她额头上是有细汗冒出来的,而身边的闺秀则有意无意的离她远了些。
沈娉婷不担心自己下药的事被查出来,可独自逃生却是板上钉钉的事,到时候传言出去……
师攸宁和如意郡主是直接被小轿从校场抬到如意郡主院子里的,而后便是一片兵荒马乱,太医号脉,医女查看伤口等等不一而足。
昌平长公主吓的步子都迈不稳,她衣裳虽有些凌乱但许多人只当其紧张过度。
得知如意郡主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后,昌平长公主便重新变的雷厉风行起来,府里的马平日里饲养的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发疯了呢?
宫里头浸营过的人,想问题从来都敏锐又深入。
一时间,马厩里所有的下人,三日来去过马厩的人,包括今日在场的闺秀以及贴身丫头,一个个都分门别类的扣了起来,要一一盘问。
公主府中一时风声鹤戾,宾客们中有孙女、女儿等被带走盘问的,皆敢怒不敢言,昌平长公主的霸道是众所周知的,人家的掌珠有差点身死,这时候争辩不是火上浇油么。
至于师攸宁,因为有对如意郡主的救命之恩在,昌平长公主态度十分和蔼的慰问了她一番,目光在红着眼伺候的牡丹和桔梗身上扫过,到底没有提将两人也带走审问的意思。
长公主才出门,师攸宁便晃晃脑袋企图打断自己脑海中的无限想法。
方才长公主俯身对她说话,三十多的女人了,皮肤保养的还相当白皙柔嫩,可正因为如此,因俯身而微微褶起的衣襟里,那半含不露的,指甲盖大小的一点红痕便直戳戳的辣了她的眼睛。
要是看的不错,那应该是吻痕,而师攸宁记得龙凤册说,隆庆帝微服出宫与昌平大长公主私会来着。
难道,昌平大长公主这个同父异母的亲妹妹才是隆庆帝的真爱,师攸宁觉得自己真相了。
沈娉婷惯会装相,又因为此次的事她都反复周密计划过,是以即使心头总有些不好的预感,可被昌平长公主问话的时候,半点马脚都未露出。
可是,她露不出马脚,不代表旁人不会将线索应到她身上。
当然,此话中的旁人特指师攸宁,有龙凤册跑腿,她便是将天翻过来,旁人也怀疑不到她身上。
昌平长公主面无表情的听完沈娉婷对如意郡主的关切之情,手掌微扬,一颗青豆大小的珍珠在地上滚了几滚,落在沈娉婷的脚边。
昌平公主冷声道:“如意如今如何,不劳世子夫人费心,倒是这珍珠,你需得给本公主一个说法!”
“这是?”沈娉婷弯腰捡起珍珠,她还穿着白色的骑装,柔美的面容疑惑又无辜,心中却道,这东西有些眼熟,哪里见过吗?
很快,沈娉婷的面色便白了起来,自己今晨所用的耳坠,就是串了珍珠的。
可是,不对啊,珍珠耳坠便是遗失,又怎么会查到自己下手过,毕竟她给马下药,不过是借着抚摸马撒了药粉而已。
沈娉婷哪里知道,师攸宁早指使龙凤册将沈娉婷的珍珠扔到马厩中了,好巧不巧正是如意郡主爱马所在的马厩。
甭管沈娉婷是否去过马厩,以昌平公主的手段,只要闻到一点腥味就能将沈娉婷查个底朝天,到时候药粉再细微也会见天日。
“女要俏一身孝,你倒是好心机,可是我家如意哪里对不住你,要遭你这般戕害?”昌平公主愈看沈娉婷一身白衣愈来气,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眼眸似刀般刮过沈娉婷的面颊,冷声吩咐道:“安嬷嬷,给本宫搜!”
沈娉婷瞳孔骤缩,那些用剩的药粉,她放在肚兜内侧缝着的暗袋中,搜不得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