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们惊了个手足无措,毕竟男女有别,哪里还有方才如狼似虎的模样,局促的往后撤了几步。
徐思雅将后背的包裹转到胸前抱了,如十月怀胎般的呵护严实,防备的看着围了她一圈的护卫。
丞相府中的护卫都是精挑细选的好手,脑子自然也够用,相互与近旁的人递一递眼神,眼角眉梢的不屑与轻视便流淌了几缕出来。
这位表小姐在府里的行事大伙儿也不是没听过,再者,这深更半夜的,带着这偌大一个包裹爬墙,怎么着看着都是夹带私逃。
逮不能逮,放也是不敢放的。
谁知道这位身上带什么府里的机密要涵之类的东西没有,毕竟这可是大燕国的丞相府邸,每日里来往的都是极重要的消息。
护卫们这一踌躇,徐思雅胆子倒渐大了起来。
她脸色虽因着心虚而青白,但在夜色的掩映下倒也看不大出来,靠着墙站起来,手里还牢牢拽着大包裹,却是狠狠的打了方才戏谑的称她“大胆小贼”的护卫一巴掌。
“你是什么东西,竟敢调戏我?”徐思雅色厉内荏的道:“不过是晚上睡不着出来走走,差点被你们这帮东西惊了魂,仔细我告诉表兄,让他重重的打你们板子,还不滚开!”
天知道得知步安歌稳稳当当的回了府,随后又见杜湛送了那信过来,她骇成了什么样子。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方直的事怕是败了。
可恨那沈娉婷竟出卖了她。
徐思雅一时间也顾不得病什么病了,和老娘徐刘氏一合计,这回妥妥的要被赶出丞相府了。
可既然是赶出去,那平日里花用的银子,得的金银首饰什么的,府里还能让带走吗?
肯定是不能的!
如此,母女两个头对头的商量了许久,便定了由年轻力壮些的徐思雅带着能收拾便都收拾上的值钱物件,包括那一柜子绫罗绸缎的衣裳,连夜离开相府。
有了钱财,便是离了相府,哪里还做不成奶奶呢?
到时候买大宅子,雇丫头雇小厮,不比在这府里受轻待与束缚的强?
至于徐刘氏,到底是长辈,先在府里探着风声,便是最后要走,也找机会狠狠将步安歌的名声败一败,单是不尊长辈这一条,便够她受着了。
可是不曾想,明明逃跑的地儿是整个相府中最偏僻的一角,竟还是生生被堵在了这里。
却说当下,挨打的护卫何里,血性立刻便冲上了脑门,他原本便是这一队巡逻护卫的头儿,眼下无端被打,冷笑一声道:“散步散的这般偏,还带着这许多东西,表小姐倒是好雅兴,只是属下可少不得带您去相爷那里分说分说!”
“大半夜的,你不知疼惜主子,本小姐还怕搅扰了表兄的清净!”徐思雅训斥道,拨开拦路的护卫,拎着包裹便要回沁心院。
“慢着,”何里一龇牙:“人可以走,东西留下,明日分说便明日分说,这些物件可是好证据。”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管我的闲事?”徐思雅脸涨的通红,咬牙切齿道:“你非礼本小姐不成,如今还想胁迫,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这等颠倒黑白的无赖相,便是几个身为男子的护卫都惊呆了。
何里拳头攥的紧紧的,堂堂七尺男儿,却被这样一个无耻之极的人威胁,偏生她又是说自己胁迫,又给自己扣上非礼的帽子,自己不过一护卫,这女子却是府里的主子,他该怎么办?
何里正气苦不甘,拐角处又有灯笼转出,清凌淡然的声音划破夜色传入众人耳中:“他不敢管,那本夫人可管得?”
四个大灯笼在前头开路,照的所过之处亮亮堂堂。
被丫鬟婆子簇拥在中心,后头更跟了七八个护卫的女子,正是师攸宁。
她向来温雅的面容凌冽,黑白分明的眸子寒浸浸的,明明还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可偏生气度矜贵的让人多看一眼都忍不住臣服。
步安歌!
徐思雅心中恨恨的念了这一句,瞳孔已因着畏惧而骤然缩小,那日挨了一巴掌的面颊也似乎隐隐作痛起来,恨不能当下便能将自己塞进墙缝中。
师攸宁倒真是对左右伺候的人说晚饭用多了积食,睡意也浅,这才在府里转转,可巧碰上了这一幕。
好吧,其实转是转来着,可往哪里转正巧能逮住爬墙的徐思雅,却是龙凤册提前通风报信来着。
“见过夫人!”
原本围拢着徐思雅的护卫皆低头请安。
“表……表嫂,好巧。”
眼见被众星捧月般的簇拥着的步安歌在自己面前站定,徐思雅甭管心头的妒意和忐忑如何翻涌,到底嘴角挤出一丝笑意来,讪讪道。
师攸宁却不看她,倒是望着被打的护卫道:“忠于职守,你很好,芍药,记着些,明日赏他十两银子做嘉赏,至于其他人,秋日夜寒,当值很不易,难为你们能将这般偏僻的地方都走动起来,各赏五两银。”
“多谢夫人。”
护卫们感激的眼眶发热,比起入府后一直横行霸道的表小姐,夫人才是的真正的体恤下人,处事分明。
若是平日里,徐思雅必定不阴不阳的说些醋话来挤兑人,可此刻她被明火执仗的堵在这里,哪里还敢扎翅,只道:“夜已深了,表嫂还是早些安歇的好,我这便也回去了。”
“回去?表妹不是预备着带着府里的东西潜逃?“师攸宁看向护卫何里:“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何里心里头原本便憋着气,又有师攸宁方才对他忠于职守的评价,立时便将方才的情形一五一十的说了,更包括徐思雅如何威胁他,甚至还预备给他安上个调戏的罪名,末了又恭恭敬敬的道:“还请夫人明鉴。”
“原来如此。”师攸宁端得是对徐思雅这个表妹痛心疾首的模样:“前些日子你在账房拿要了千余两银子,我与你表兄不过是薄责了两句,还指望着你悔改,想不到你竟然变本加厉,难不成想将这丞相府都搬空么?”
师攸宁的指责声虽不大,可耐不住深夜寂静,在场的下人们统共二十几号人,皆被徐思雅这位表小姐吃府里,住府里,还贪心不足的丑陋嘴脸所惊。
更有那很揣不住八卦的下人,耳朵支楞的不高了不算,就打算着回头将今日的所见所闻说给相熟的人听,也好得个趣味。
下人嘛,平日里总低人一等的过活,最喜欢的事,便是暗地里揣度主子的长短,以抚平心头那一点半点的不满和卑怯。
这正是师攸宁当着这许多人责备徐思雅的目的,徐思雅几次三番想要败坏自己的名声,如今恶果自尝罢了。
“我……我没有。”徐思雅磕巴着辩解,想将手里的大包裹藏起来,可那包裹最阔处比她腰身都粗,能往哪里藏?
“总归是是亲眷,我不愿冤枉你。”师攸宁淡淡道。
何里知机的将那大包裹从徐思雅手里拎过来,双手捧在师攸宁面前,只要师攸宁打开包裹,里头金玉显露,便是铁证如山。
师攸宁伸手掌放包裹一侧推了推,便果真有玉器金银互相撞击的声响传来。
她也不解包裹,只失望的叹息一声:“府中机要众多,夫君曾下令,妄自携带东西出府者,立刻拘谨,表妹,你不要怪表嫂狠心,沁心院你是去不得了,谁知有无接应之人,如今,便先关押去柴房吧。”
师攸宁倒是真想解开包裹,露出徐思雅偷窃的许多东西来,好臊一臊徐思雅的面皮,可这样做未免显的逼人太甚,爱惜羽毛才是正事,她便按下了这份心思。
夫人还会太心软了些,若是解开包裹于这大庭广众之下,才是捉贼拿双的章程,何里可惜的在心底一叹,到底遵了命挥手让手下护卫将徐思雅带去柴房。
当然,在场的许多下人也像何里这般想着,觉得夫人对徐思雅这个浑人太过宽容,这等还只是在丞相府做客呢就敢这么作妖的人,这得是多大脸!
“步安歌,你敢?!”眼见顺毛装乖没什么用,徐思雅便拿出了从老娘徐刘氏那里学来的撒泼功力,双臂轮着圈儿不让人靠近:“我要见表兄,你就是嫉妒我,生怕表兄看上我,这才卯着劲儿要撵我走,对不对?”
“表小姐,您还是自重些吧。”红枫嗤笑一声:“我家夫人才貌双全,与相爷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您这样胳膊挥舞的烧火棍一般,竟觉着相爷回喜欢,没得是夜风吹上头,糊涂了吧?!”
师攸宁忍俊不禁,她只知道红枫性辣,却还从未见过这丫头如此促狭的一面,形容的倒挺贴切。
徐思雅脸涨的通红,只觉一辈子的脸都丢光了,恨恨的盯着红枫便要冲过来:“臭丫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够了!”
清冷沉肃的呵斥传来,是宁宴清。
师攸宁也吓了一跳,她知道宁宴清素来早睡,即使猜到晚上会发生什么也绝不会过来,可结果总是出人意料。(未完待续)